抵达停车场时,老夫人等已经先行回了老宅。
江亚蓉给贺行之打电话,让他带着路遥今晚去老宅吃饭。
“贺家的人都在,要谨言慎行。尤其提醒路遥,不要对着干!”江亚蓉千叮咛万嘱咐。
她纵然对路遥有千般不满,但架不住自己儿子护着,也不好再作妖。
路遥在车上把上午见孟雪的事讲了大概,贺行之默默听着,目光专注在路遥脸上。
路遥被他看得不自在,说完正事儿后,问他:“你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啊。”贺行之答。
“哦。”可路遥总感觉他好像很不走心的样子。
“那你听到她说我们那什么的时候,你怎么想?”贺行之来了兴致,向路遥身边挪了挪。
路遥嫌弃地往车门旁靠了靠,斜睨他一眼,问:“什么那什么?听不懂。”
贺行之故意把两只食指伸到路遥眼前怼了怼。
路遥扭头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意在警告。
贺行之努努嘴:“喏,就这什么。”
路遥见他不死心的样子,不屑一顾地回答他:“没什么想法。”
“真没有?”贺行之表示不信。
路遥被他问烦了,瞪圆了眼睛说了声“有”!
“说来听听。”贺行之又向路遥身边坐了坐。
鲁宁从后视镜瞄了眼,在心里偷笑,这幸亏开得不是船,不然还不得侧翻呐!
“你离我远点儿,热。”路遥没想到贺行之有朝一日会这么烦人。
“鲁宁,把空调温度开低些。”贺行之虽然在对鲁宁说话,可视线片刻都没从路遥脸上移开。
“是,少爷。”鲁宁顺从道。
“好了,这下不热了。”贺行之刻意提醒。
路遥不胜其烦,违心地说:“我当时特别生气,特别难过,特别心痛……”
就在她马上编不下去的空隙,鲁宁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非常应景儿的接上了路遥的话。
“心痛到无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对!就是这种感觉,请贺少自行体会吧!”路遥双手一拍,清透的眸子里映出贺行之俊秀的脸庞。
贺行之本来正开开心心听路遥说话,这突如其来还特别恰到好处的铃声却让他登时火冒三丈。琇書網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鲁宁的名字,鲁宁踩着油门的腿跟着哆嗦起来。
“鲁宁,铃声最好是纯音乐的,不然会让人感觉很LOW。懂了吗?”贺行之咬牙切齿地说。
鲁宁点头如捣蒜,急急忙忙按了静音键,“是,少爷,我懂了!”
路遥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抵达老宅时,夕阳已经落了半边在山里。
与中午的热闹景象比起来,此刻的老宅显得萧条孤独,甚至还带着点阴森的感觉。
虽然已是夏季,可半山的晚风还是有些凉,下车时,路遥忍不住抱着双臂摸了摸胳膊。
贺行之注意到她的动作,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
路遥说了声谢谢,两人并肩走进家门,此时贺家上下都已经回到家中,餐厅传来饭菜的香气。
忙活了一天,所有人都没正儿八经吃顿饭,这会儿差不多也都饿了。
“上桌吧。”大夫人替老夫人张罗。
一家人尽数按照辈分落座,虽然餐桌前难得坐了这么多人,可却一点都热闹不起来。
大家默默吃饭,都不做声,路遥感觉气氛压抑得很,其他晚辈也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只有贺擎饿得难受,在一旁狼吞虎咽。
老夫人的餐具整整齐齐地摆在面前,也是一口未动。
“唉……”她长叹一口气,目光扫过所有小辈。
“星儿,灵儿,你们多吃一点,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在外面过得不好就早点回家里来,女孩子家家吃那么多苦做什么?还有振庭,你也老大不小了,先把事业放一放,考虑考虑娶妻生子的头等大事。”老夫人一个个说下去,很快就注意到埋头吃饭的贺擎。
老夫人唤了声“擎儿”,贺擎吃得聚精会神,根本没听到,还是三夫人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他才停下筷子,抬头看着他妈,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嘴角还粘着一粒米。
三夫人以手掩嘴角,轻咳一声,冲他使眼色。
好在贺擎马上会意,生咽下一口米饭,望向老夫人问:“奶奶?什么事?”
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倒也不怪他还有胃口吃饭,反而看他吃得香,还有些欣慰。
“擎儿啊,爷爷临走前都还把你当个孩子,总和我说擎儿还小,不要给他施加压力。可现在爷爷走了,你也该长大了,不能再由着性子玩儿了,知道吗?”
贺擎闻言,吃饭的心情顿时没了,想起爷爷的音容笑貌,也不免伤心。
“以后你要多跟你二哥三哥学点本事,把公司好好得管理起来,知道吗?不要再鼓捣什么音乐乐队的了,没出息,说到底都是戏子,上不了台面。”老夫人话越说越重。
贺擎心里不服,但碍于三夫人一直在桌子底下掐他大腿,他只好顺从地说“是”。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看向长孙贺振邦,“振邦,夏熙,你们有空就多回来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兴许过不了几天,就随你爷爷一起走了。”
“奶奶,您别这么说。我们都离不开您,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夏熙嘴甜,但阳奉阴违的事儿,她做得最多。
比如说表面答应着婆婆和奶奶生孩子,结果却背着家里让贺振邦结扎了。
可碍于夏熙本事大,脾气暴,而且年纪轻轻已经在学术界树立了很高的权威,谁也不敢当面教训她。
否则以她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分分钟把对方辩驳得毫无还口之力。
路遥佩服夏熙滴水不漏的回答,完全满足了老年人害怕被家人和社会抛弃,迫切想要得到认可的心理。
“遥遥啊……”就在路遥观察贺家每个人的时候,老太太的话锋终于转到了她身上。
“奶奶。”路遥恭敬地喊了声。
“明天你就动身去寺里吧,早去早安心。今晚你来我房间睡,有些事我和你交待交待。”老夫人缓缓道。
路遥咽了口唾沫,回绝道:“奶奶,我怕打扰您休息,等您交待完我就走。”
“人老了,果然招人嫌弃。也罢,我就不强求你了。”老夫人感叹道。
这一句话,又让路遥成了众矢之的。
大夫人首先发难:“路遥,爷爷刚走,奶奶想让你陪陪她,就这点要求你都做不到吗?”
“大伯母,奶奶,路遥不是这个意思。我最近有些不舒服,路遥晚上还要照顾我,刚才是她不想说,怕惹得你们担心。”
“行之,你怎么了?”江亚蓉第一个问,老夫人也投来关切的眼神。
贺行之看了眼江亚蓉:“也没什么大事,剑豪给我制定了一个疗养方案,差不多快到尾声了。不过我一个人平时做不了,需要路遥帮忙。”
江亚蓉第一时间会意,忙做恍然大悟状:“看我这脑子,行之一直胃不好,我是托剑豪给他调理调理的。还有些中医理疗方面的项目,得需要路遥协助。”
路遥听得云里雾里,但很快就有了眉目。
可就在这时,贺振庭慢条斯理地望向贺行之,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说:“三弟是胃不好,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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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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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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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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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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