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向莫司晨确认,而是打到酒店前台。看到兰若洁那边电话已经接通了,她摒了杂念倾心听着。
“司晨,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做母亲的问道,然后细细地听,“……哦,还不确定啊,事情很麻烦吗?……哦,那好吧……”
叶佳眉有些焦急,生怕兰若洁在这时会结束通话,不禁凑了过去。
兰若洁却突然眉头一皱,吃惊地道:“司晨,你那边是什么声音?有人说……取针?取什么针?你在打针?你怎么了?……”
……
莫司晨望着正在他手背上撕开胶带的护士,咬了咬唇,费力地向母亲解释道:“妈,没有事,没有打针……”
护士看他一眼,拨出了针头,拿着莫司晨的手向一旁的罗深故意大声说道:“来,你来,给他按针孔,要按够五分钟,下午打针时间是四点。”
前功尽弃。莫司晨闭了闭眼睛,对着手机道:“妈,真的没什么大问题,胃病没有又犯……只是,这几天连续出差太累,又有些水土不服,不要担心了……她有话说?为什么她会跟你在一起?……大家都很忙,叫她来做什么?……”
好不容易安抚了母亲,莫司晨望向垂首给他按着手背上针孔的罗深,她十分认真地遵守护士给的时间,久不时看看表。
“所以,行程要改吗?”她突然问,没有抬头,又看看时间,五分钟已经到了,蓦然放开他的手。
温柔纤软的素手离开,莫司晨只觉手背上一凉,心头某个角落突然空了,他淡淡应道:“嗯。”
……
所以,下午打完针就出院了。秘书的坚持终究敌不过总经理的固执。
甚至,他还将会议时间提前到了当晚,突然变得紧凑的日程令徐宴措手不及,同时她也发现总经理心情十分不好。
但总经理秘书却表情如常,一直十分从容地安排着工作,甚至看起来像是已经无视了总经理的情绪。
所以,徐宴感觉到了总经理和秘书之间有一层无以言表的微妙和默契,一种有她在他就很放心的安详。
“好了,辛苦各位了。会议就开到这里,这是明天上午十点钟莫总经理需要看的资料清单,麻烦徐经理准备一下。”罗秘书递过来的一张纸打断徐经理的深思,也令她将目光从罗秘书身上收了回来。
走回房间的途中,莫司晨一路沉默,刚刚在会议上他也说话不多,一直只是在倾听各方面的汇报。
罗深默然相随并不打扰,直到进了套房的门,他才突然转向她道:“要不要喝一杯?”
罗深瞪他一眼,“喝一杯?难道总经理是想再进医院吗?”
“噢!好像不行。”他颓然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罗深却坐进客厅的沙发里,感觉到突然如其来的疲累。
门里的莫司晨站在窗边,望着月色下的海滩,静谧幽远,而他心头却在翻滚着波涛。
在医院与母亲的那通电话里,叶佳眉表示明天会到清川看他,但是要先开完上午的一个市政重要会议。
他期盼她的到来吗?他自己也不确定。与她的感情走得不温不火,但却已到了讨论婚事的程度,在这件事上他有一种被人推着走的盲目感。
特别是最近,婚事越是被提到正式的日程,他就越是不安。
“一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莫司晨,为什么在感情上却这么迷茫?”他扶着窗格,将额头抵在玻璃上,低声自语,“事业是我的必须品,那么爱情呢?”
……
罗深不敢多问关于上司突然改了日程的原因,虽然她隐约是猜到一些,但又不愿去细想。
清晨海边冷洌的风从半开的窗户拂了进来,令半醒的她全然地醒来了。
天色尚还朦胧,总经理的意思也很朦胧,昨夜她曾问要订哪天的机票,他只回了句:“看看再说。”
好像,在医院的那通电话里,隐约说到有人要来,他虽然阻止过,但恐怕阻止不住跟他同样固执的人吧。
睡意全无,在被子里翻了几转之后,罗深觉得床也没那么温暖了,索性起了床,梳洗一番,也才六点。
这个时间,通常是总经理起床晨跑的时间,但刚刚病过的身体还不适宜,所以今晨他不会早起。
在早餐前她还有些时间,她望着窗外,远处一波一波白浪,海岸线绝美的风姿强烈地吸引着她,迅速从柜子里拿了外套穿上。
冬日清晨的海滩寂静冷清,沙地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洞,有早起的小蟹,随着她脚步的临近而迅速钻进小洞里,所以她不担心会踩到它们。
……
生物钟准时将莫司晨唤醒,刚刚病过的身体还有些绵软,仍然隐痛的腹部令他不敢动作太大,所以他违背本意地吃了几粒药片,要知道除了这样的急症,他与药是绝缘的。
他最喜欢的清川的海,居然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清晨才得以认真欣赏。但在拉开帘幔的瞬间,他却被海滩上那抹慢慢移动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个人脚步迈得漫不经心,背负着双手,一会横着走,一会退着走,或是跳着走,时不时还会原地转一个圈。
他看了几分钟便离开窗边,迅速洗漱穿衣,望着浴室镜子里自己的脸,竟然带着些许兴奋雀跃。
他赶紧理清思路,确定自己明明是在怪那个人破坏了他最喜欢的海滩的整体感,令他的视线有些偏离了想欣赏海景的初衷,所以他要下去教训她。
那个人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仍陶醉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嘴里在轻哼着一段旋律,莫司晨觉得有些耳熟,细听之下发现是她为他设定的那支手机铃声。
他从那天拿了她的手机后就晓得,她对他的来电设置了专属铃音,这样的专属虽然寓意未明,但却令他心头涌出一股清甜舒畅。
他悄悄走近她身后,看到塞在她耳朵上的白色耳机,失笑,怪不得她会毫不察觉他的到来。
罗深正哼得兴起,防不及防间耳朵一空,耳机被人拿走了,吃惊之后嗅到淡淡的檀木清香,她知道是他来了,转身看到他正将耳机往自己耳朵里塞,她伸手去抢,却被他手臂格开。琇書網
身高的差异令她自然是占了下风,他将耳机高高举起,她垫着脚尖都够不着,双手攀着他一边手臂,耳机已然被他转移到另一边手上。
“总经理欺负人,”她气乎乎地大叫,“不服,我不服!”
他哈哈地笑,“不服能怎样?谁让你个子长不高……”
“是你叫我不要穿高跟鞋的,又嫌弃我不高……”她嚷着。
他只摇头笑望。
“快还给我!”她又转方向去够他另一边手臂,整个人几乎已经挂在他身上了,“抢女人的东西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空着的那只手本来已经悄悄向她腰间搂去,在即将碰到她腰际时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改为叉在他自已腰上,低头见她一张脸白晰中透着粉红,煞是美丽,想到她说过自己是胖胖的丑丫头的事,又想起她许诺给他的福利。
“想要回你的耳机,那你要兑现昨天说的那个福利。”他谈起条件。
罗深转着眼珠想了想,放弃继续要回耳机,退了两步斜眸看他,“什么福利?忘记了。”
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举到她眼前,“想赖么?你自己看。”
微信对话窗里,是来自罗深发送的一句话:
【总经理想继续听胖丫的故事吗?如果你乖乖听医生的话明天出院,就会有故事福利。】
她笑了,“你有乖乖听话了吗?”
“没有。”他说,“但是我有耳机。”他晃了晃手上的筹码。
所以,最后的局面变成这样,罗深同意分一边耳机给莫司晨。
他把一只耳机轻轻往她耳朵里塞时她说:“想要一起听也可以,但是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许取下来。”
他看到她右耳之下那粒墨痣就似一只黑色耳坠,不禁用拇指摸了摸,一边郑重地答应她的要求:“嗯。”
于是共同听的乐曲从著名的《义勇军进行曲》开始,然后是《卖报歌》,《四季歌》等等,莫司晨叹为观止,一边笑一边与他们的酒店渐行渐远。
“那我就开始讲罗,”罗深望望并排在她身边缓步行走的男人,“你确定真的要听吗?”
他点头:“要听。”
她说:“不许笑我。”
他再点头:“不笑。”
她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那……胖丫故事第一集,开始。”
他看她一眼,唇角弯起,她眼神深思着,缓缓地说起故事。
“你无法想像当年的我有多胖,我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挤不上校车的门。”她悠然神往,娓娓地开始:
“那是我大学入学的第一天,拿着我两个超大件的行李站在陌生城市的火车站广场,真的好迷茫。我甚至有十几分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直到我看到远处一片拉满红色横幅的区域。横幅上写的全是某某大学欢迎新生这类的内容,我知道那是接新生的服务站。总经理,你有接过新生的经历吗?”
她突然话锋一转,问他。
“每次你叫我总经理,我就觉得好像是在办公室。”他抢过她手机,帮乱按着屏幕,“现在是什么歌?上学歌……能不能换一支?”
她笑弯了腰,“那你换吧,还可以选《天涯歌女》啦,《九九艳阳天》这些。”
“真特别啊,到底是什么女人啊……”他忍耐着,“刚才我来的时候你哼的那个,听那支好不好?告诉叫什么歌名,我来找。”
她抢回手机收进口袋里,“那个嘛,叫做……我的心中只有你没有他……哈哈,继续讲故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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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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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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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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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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