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婶从医院回到春风里时,刚一开门,就瞧见躺在地上的她,一动也不见动,跪到地上反复地呼喊,摇晃,却始终叫不醒她。
送到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后,没有太大问题,不过是休息不好和疲劳过度造成的晕厥,静养休息即可,待身体和大脑恢复正常。
听闻医生这样说,刘婶、夏镔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叶芸却冷冷哼道:“才这样就晕倒?未免也太弱了吧!三少未必真有事,她就这样,哪里配当三少夫人?”
话音刚落,寻找而来的程瀚蒙语气低冷地说:“叶芸姐,你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就请你不要随意发言,太太比任何人都坚强。”
“瀚蒙,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这两天发生什么了?我和你夏镔哥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碌,安排人去找三少,她做了什么?怎么就坚强了?”叶芸转身看着程瀚蒙,不满地质问。
程瀚蒙径直走到刘婶跟前,将她彻底忽略,“刘婶,这两天还得麻烦你多花些心思,做些补品让太太吃下,您自己也一定要保重身体。”
刘婶喉咙哽咽得厉害,说不出话,只一味地点头。
太太有多难过,她比谁都清楚,自从三少消失后的每一个夜里,她都听到低低的哭泣声。
那个白天从不掉一滴泪,只沉着一张脸的姑娘,脸上再没浮现过一丝笑容,而她的泪,都留到了夜里,独自躲起来伤心。
天一亮,她就是那个坚信自己丈夫绝不会有事的妻子。ωωω.χΙυΜЬ.Cǒm
“夏镔哥,麻烦你送刘婶回去,我留下守着太太。”程瀚蒙又对夏镔道。
夏镔正要说什么,叶芸已激动地踱到二人之间,恨恨道:“程瀚蒙,你怎么回事?是在安排起你夏镔哥的工作来了吗?别忘了,你夏镔哥才是三少的第一助理!”
她叉着腰,显然被气得不轻。
可程瀚蒙并未理睬,转个身面向躺在病床上的宁兮,拉来椅子坐下,就这么做起守卫的工作来。
叶芸不依不饶,又要绕去他那儿,没迈出几步,就被夏镔逮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叶芸皱眉怒问。
夏镔淡然的神色里是不浅的疲倦,叹口气,他道:“叶芸,别闹了。”
叶芸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玩笑,难以置信地拧起眉头,“你叫我别闹?我哪里闹了?夏镔,我是在为你确立身份!连程瀚蒙都敢使唤起你来了,你还有点儿第一助理的样子吗?”
她气得紧,声音不自觉拔高一度。
听得连刘婶都皱起了眉,咬着牙,压低声对夏镔道:“夏镔,你带叶小姐出去吧,这里是病房,太太需要休息!”
“抱歉。”夏镔低低说了一声,便握着叶芸的胳膊,强行将她带出了病房。
叶芸挣扎了一路,一直到了楼梯口,才挣扎出来。
确切的说,是夏镔松开了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夏镔!我在帮你,你就这样对我?”叶芸匪夷所思地看向夏镔,失望地摇着头,苦笑不已。
夏镔沉默几秒,似不太情愿与她争执般,忍着性子说道:“叶芸,你应该注意对太太的态度。”
“我的态度怎么了?”
“她既然是三少的妻子,那就要拿出该有的尊重。”
“哈,奇了怪了,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跟我讲尊重,你不是也认为她根本配不上三少,嫁给三少是她高攀,是他们宁家高攀了吗?”
“即便如此,她也是三少的妻子,是三少选的人,这是事实!”
叶芸连连摇头,震惊地看着夏镔,眼前的男人仿佛变了个人,变得让她觉得无比陌生,因为他竟然与她争执,竟然不再认同她。
夏镔敛起薄怒的目光,无论如何,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她失望的表情,遂转身而去。
独留叶芸一人待在无人往来的楼道里。
僵站片刻,她轻笑出声,眼底全是无尽的自嘲。
……
夜半时分,宁兮醒来。
病房里除了她,只剩程瀚蒙躺在沙发里守护。
她不是生病,只是透支了体力,身体撑不住而已,可下床倒水喝这样的小事,并不是困难。
许是她动作不够轻,轻易就吵醒了躺沙发里休息的程瀚蒙。
他先是一惊,满是戒备地问“谁”,很快眼珠适应了黑暗,看清楚月光下那道身影,适才放松了警惕,“太太,您醒了?”
“嗯。”宁兮应了一声,“有点渴,倒水喝。”
“让我来就好。”
“不必了。你有伤,该好好休息,快回你的病房去吧,我没事,你不用在这里守着,反而影响你休息。”宁兮把水杯放下,按开了床头的灯。
程瀚蒙不肯走。
杏林医院是莫家的医院,取名如此,是截取了称颂医生“誉满杏林”中的两字。
可跟在顾廷渊身边许多年,他领教过不少黑暗的东西,倘若有人有心对付,即便是医院,依然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三少不在,他就算搭上这条命也要保护好太太,如此才对得起三少的知遇之恩。
他的这番心思,宁兮又怎会不知?
正因知道,她才有办法将程瀚蒙劝回去,比起有人看护,她更需要独处。
待程瀚蒙终于离去后,宁兮走到窗前,将窗子全部打开,任由冬夜的冷风直往病房里灌。
新的一年就要来临,这个冬天至今都不见一片雪花飘落。
翌日清早,医生来查房,发现宁兮居然发起了高烧,百思不得其解,赶紧打了退烧针,挂起吊瓶输液。
刘婶带着精心烹制的菜肴过来,她随意吃了点儿,便没了胃口,如何劝说都不肯再碰。
下午些时,莫敬潇陪着莫老太爷前来探望,互相安慰过后,宁兮只提了一件事,即顾廷渊的葬礼。
她要求尽快举办。
躯体找不到,总得让漂泊的灵魂有个可以栖息的地方。
莫老爷子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应下,“等你病好了就办。”
“不,爷爷,尽快吧。”
她如此着急,让刘婶都疑惑不解。
听得她又倦倦说道:“他不回来,我这病就不会好,可我又不忍心看他漂泊在外,所以拜托爷爷,尽快安排人去办吧。”
莫老爷子只沉下一口气,眉头微拧,便拄着拐杖往外走。
莫敬潇忙跟到身侧,试图搀扶,接着就听到老爷子沉沉说道:“老四,你三哥的身后事,就交给你了。”
莫敬潇怔了一瞬,立刻点头应下,“爷爷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嫂子也放心,我一定不让嫂子留遗憾!”
宁兮没出声,别开脸抹去眼角的泪。
“不要太声张,毕竟人还没找到,我始终相信,我莫家的男儿,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留下这句话,莫老爷子拄着拐杖“咚咚”走出病房。
莫敬潇跟宁兮道了别,追随老爷子而去。
病房内,刘婶终于可以上得前来,把心中不解问出口,“太太,你催着给三少办……办葬礼是为什么?人还没找到,怎么就要办葬礼了?”
宁兮躺下,拉起被子盖到胸口,缓缓呼吸道:“我已经看到过他的车子冲入海里的视频。”
“什么?”刘婶大惊,“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莫顺凌那儿。”
“真是他做的吗?”刘婶瞪圆了眼,刹那间,眼底蓄起泪花,不足一秒便滑落而下。
宁兮闭上了眼,“是与不是有什么意义?莫家的家主心如明镜,却不追究,你以为他不让大办葬礼,真是因为还没找到人吗?不过是担心消息放出去,会影响莫氏的利益。”
“刘婶,你陪着廷渊的妈妈嫁过来多年,莫家是什么样的家族,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人心,有的时候很暖,可人性,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冰冷的。”她抿了抿唇,露出一抹苦涩,“刘婶,我累了,想睡一会儿,谁来都不见。”
“好、好。”刘婶哽咽地应出声,便捂着嘴到卫生间里哭泣。
……
三天后,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顾廷渊的葬礼低调地举行。
一切都由莫敬潇操办,虽说低调,却十分妥当,细节之处都安排到位,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宁兮尚未痊愈,追悼会还没结束,又发起烧来,莫老爷子看她憔悴得厉害,不忍见她也倒下,便强制命人把她送回了杏林医院。
车子发出前,莫顺凌假惺惺地前来慰问,冷嘲热讽了一番,就和护送空骨灰盒的队伍出发,去往墓地,参加下葬仪式。
而脱离了众人的宁兮,在回到医院的不久后,就换了一身衣服,乔装打扮成刘婶的模样,跟着夏镔悄悄离开了病房。
半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间书吧。
一个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
书吧的二楼,有单独设立的小隔间,木质结构,不过是墙面、门面多了几块玻璃,如此可以窥见隔间里的人与事,却听不到丝毫声响。
宁兮走到门前,夏镔便自动退到了一旁,不再跟进去。
透过玻璃,可以瞧见里面仅坐了一人。
那人着一身黑,戴着口罩与帽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就连口罩和帽子都是黑的。
隐约可从侧面窥见一双黑亮瞳眸映射着似水波般透亮的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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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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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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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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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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