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疼得半坐在床上,一时间不能动弹。
宁兮拢住衣服,慌乱地往外跑,却发现房门无法打开。
后方传来男人的冷笑声。
她转身看去,只见他已站起身,疼痛不再,慢条斯理地解着衣扣,唇角挂着冷酷的笑,鲜血从额头往下流淌,擦着眼角而过,整个人的危险系数又攀升了好几度。
只有动作,没有语言。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要将人吞噬在这恐怖的气氛里。
宁兮背部紧贴着房门,气息紊乱,四肢发麻发抖,眼看着男人解了上衣,一步步逼近,她在慌乱中抓住一丝镇静,试图同他谈条件。
“顾廷渊没有让你满意,你直接去找他的麻烦就好,在这里拿一个女人出气,未免太卑鄙了!”
“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也不介意手段是否光明磊落,你要怪就去怪莫老三,他既然不在乎你的死活,我也不必再给他留面子。”xiumb.com
“难道你没有见到那个乔伊吗?”
听到这两个名字,滕爵的瞳孔骤然收缩,凝聚了万千愁怒在其中,他的步子停了下来,却也只是短暂的几秒,等他恢复过来时,如鹰隼般气势汹汹地扑过来。
眼看没有退路,在他扑过来的瞬间,宁兮转身,一头撞在门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很快就没了意识。
正好,没了意识,正好。
是生是死,是羞是辱,都由它去吧,没有知觉,就没有疼痛,大不了醒过来,往阳台那儿一站,纵身跃入大海,难得的清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会痛?
这样痛。
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低下头去看,只见身前裂了好大一个口,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一下一下似用尽了全力,仿佛跳完这一下就没有下一次。
有人站在她身后,用嘲讽的语气对她说:“像你这样的小狐狸精,这辈子是不配得到爱的!”
她奋力转身,要和那人反驳,却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似乎有个影子,有似乎什么都没有。
“祁衍不要你,顾廷渊也不爱你,就连你渴望的父爱都是面子工程,虚假的一套!”
“你就不该来这个世界!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如果你没有来这个世界,你的妈妈不会受流言蜚语困扰,她早就和宁承远断干净了,更不会为了成全你对父爱的渴望,嫁进了宁家!”
“你就是一个错误!”
那个声音笼罩在她四周,一句一句犹如刀子扎进她几乎要暴露在外的心脏,她痛不欲生,却无力反抗。
再来一刀,她好像就能解脱了。
渴望着,又惧怕着,迟迟等不来那一刀。
在挣扎的无限深渊里,宁兮睁开了眼,只轻轻一个动作,却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白光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刺得她一时间眼泪肆流。
光与影的交替中,隐约看到有人进来,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返程都安排好了,只等太太醒过来,身体状况无恙,便可以前往机场。”
“先不急,等她醒来了再说。”
那个低低沉沉的声音在白茫茫一片的光影中传来,仿佛穿过了漫长的世纪,从天空降落,带着九死一生的侥幸,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宁兮没忍住,也不知为何就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淌而出。
大概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还活着吧。
说话的人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步伐一顿,再快速地走过来,见到她果然醒来,抬着一双泪蒙蒙的大眼,晶莹的泪水不断地往外溢。
“兮兮。”他俯下身,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另一只手顺着眼角将她的泪水一一抹去。
可他越是擦拭,泪水越是汹涌地流淌。
她别开脸,不愿让他触碰,眼睛也闭上,不要看到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流泪,不可以哭!
顾廷渊不语,拿来纸巾,一味沉默地替她擦拭泪水。
夏镔自动退下,不一会儿,医生到了,为宁兮检查身体,确认她苏醒后已无大碍,但仍需静养。
顾廷渊一一听着医生叮嘱,随后交代夏镔把返程的安排往后推。
夏镔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照办。
自始至终,宁兮都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像个局外人,仿佛他们讨论的对象并不是她。
送走了医生,顾廷渊问她想吃什么,她也不出声,问了几遍都没有回应,顾廷渊就自作主张,端了清粥来,坐在病床边,掌着勺要一口一口喂她。
然而宁兮始终不搭理,脸转朝一边,勺子递到嘴边了也不张口。
反复几次,顾廷渊就罢手了,把粥放在一边,自动退出病房。
走之前,他语气淡然地说:“我出去,你自己吃。”
既然她不愿意看到他,他消失就好。
房门关上,病房里亮着灯,依旧是白色一片。
床头的粥冒着热气。
宁兮僵坐一会儿,端起粥,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不知是热气熏眼还是什么,止住了的泪又扑扑簌簌落下来。
她用手背去擦,吃一口,擦一次,表情越是倔强,泪水越是汹涌。
吃完了粥,宁兮下床简单洗漱,又躺了回去。
顾廷渊进来时,她闭着眼,面容平静,不知是睡着还是假寐,然而不管是哪种,目的只有一个,她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和他说话。
直到第二天吃过午餐,宁兮终于出声了。
彼时夏镔刚好和顾廷渊汇报完国内的最新情况。
她似乎是抓住了时机,“我要出院,找个民宿,在这里待几天。”
这一天,她已经弄清楚身处何处了。
宫古岛。
虽不清楚快艇把她送到的第二艘邮轮是何航向,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可她不想回去,不想跟顾廷渊回去,甚至不想跟他同处。
此时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意图再明显不过。
夏镔是当着她的面汇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清楚,希望顾廷渊赶紧回国,北城事情紧急,一定需要他到场才行。
如果宁兮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意味着顾廷渊只得先丢下她,独自回国,毕竟那边催得那样急,他总不能置之不理,陪着她在这个小岛上消磨时光。
他可是大忙人。
宁兮在心里打好了算盘,眼神坚定。
顾廷渊看着她,眸光清冽,像是没有任何情绪。
夏镔本要离开,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驻足,等着顾廷渊的回应。
“待几天?”片刻过去,顾廷渊如是问道,语气淡然。
宁兮一抿唇,回他:“看心情。”
不想他薄唇微动,竟是说道:“好。”
旋即转向夏镔,吩咐他去办理出院和民宿的事情,只字不提返程的安排。
办理完出院,顾廷渊跟着宁兮住进了临海的民宿。
典型的日式建筑,顾廷渊身处其中,犹如一个巨人钻进了小屋,空间显得有些逼仄。
宁兮只当视而不见,进了屋,她就找着卧室去,偏生这装修不能锁门,纠结了半天,最终索性置之不理,直接躺下休息了。
宁兮一面躺着,一面琢磨该如何洗头的问题。
邮轮上的一撞,她压根儿就没想还能活着,在她心里,与其被滕爵侮辱,不如一头撞死,还图个清静,抱着这种心态,其余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
然而没想到,这一撞不仅没撞死,还把额头撞了个大口子,直接影响到她的生活,她已经三天没有洗头发了,得想个办法,或者四处找找理发店,到店里去洗头。
正想着,听到有关门声响起。
宁兮猛地坐起来,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再听不到更多声响,大概是有人走了?
她爬起来,轻轻推开了房门,顺着屋子溜了一圈,不见任何人影。
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宁兮忍不住冷笑,果然她永远都排不到第一位!
从屋子里搜到了些日元,再记上民宿的地址,宁兮就出了门,想要打个车去找理发店。
可惜她顺着路边走了好长一段,大下午的,却不见有车子往来。
看着不够宽敞却干净的道路,宁兮最终妥协,决定回去自行清洗。
当她做好了准备工作,打开花洒,正在调试水温时,忽然一道暗影出现在洗浴室门口,随之而至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吓得宁兮手一抖,花洒的水喷到了她裤腿上,一秒钟就湿了。
顾不得被淋湿的裤子,宁兮脱口就问:“你不是走了吗?”
顾廷渊淡然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看出她大概是要洗头发,卷起衣袖就往里走,“我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宁兮捏着花洒往后退,神情坚决而坚定。
顾廷渊却似没有听到,不曾看到,衣袖卷好,一下就把花洒夺过来,“躺浴缸里,头发露外面,我来洗。”
宁兮想把花洒抢过来,还没动作就放弃了。
大概是他那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她连与之较劲的冲动都没有了,她垂下眼,全无反应地站了会儿,就绕过在调水温的顾廷渊往外去了。
“你干什么去?”没走两步,顾廷渊追了上来,挡在她身前,不让她走出洗浴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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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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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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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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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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