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兮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去,还一个人跑外面来了?”
宁兮看着他,他问她时眼神温柔,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怀是由心而发,换作以前,她会感到喜悦,可如今,他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安。
“在想什么?”顾廷渊又问。
宁兮回过神,只道:“我又见到她了。”
“叶芸吗?”
“嗯。”
“上个月调回来的。”
“可你没告诉我。”
“是,是我疏忽了,可你当时为你哥的官司跟我赌气,我也没机会跟你好好说。”
“哦。”
“不高兴了?”
“没有啊。”
顾廷渊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和自己正面相对,深深望进她的眼睛,笑道:“宁兮,你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姑娘,以后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
宁兮微微皱起眉,“我说的就是实话。”www.xiumb.com
“可我说的是逗你的话。”
“好吧。”宁兮挑了挑眉,此时此刻,她真不知要如何与他对话。
顾廷渊却把她的沉默当成她不开心,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明道:“业务需要到北城发展,叶芸对那边熟悉,所以就把她调回来了,今天过后,她就会到北城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到北城去……这话到了嘴边,却被硬生生咽下,宁兮露出一个笑脸,转而问道:“饭局什么时候结束?”
“你想回去了?”
“也没有,我是想,如果要回去就早点回,如果不回的话,我想四处走走。”她抱歉地说道,“我没有参加过任何类似的饭局,在家时,爸爸不太希望我和妈妈接触这些,所以,我有点不适应。”
顾廷渊理解地点头,“那我让服务员开车送你。”
不等宁兮发表意见,他已唤来服务员,吩咐他去安排一辆观光车,载着宁兮到溪地四处游览。
这一晚终究是留在这里过夜了。
顾廷渊喝了酒,不放心宁兮开夜车回城里,便去了那次来住的小别墅。
也似乎是因为他喝了酒,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有意借酒逗她,乘坐观光车上山的一路上,他的手都不老实,在她后背和腰上一通乱摸,恼得她死死抓着他的手,才能彻底阻止。
待进了屋,服务员离去,宁兮立刻板起脸,严肃警告道:“顾廷渊,你给我老实点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顾廷渊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去倒水喝,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拥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杀得她措手不及。
“你松开!”宁兮反抗着大叫。
顾廷渊不为所动,黑眸微眯,“你又忘了是我老婆的事实了吗?”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要拿出做人老婆的样子来!来,先亲一个。”说着,便凑了过来。
宁兮抬手就去挡他,叫道,“哎呀,你一身酒气,难闻死了,先去洗个澡去!”
“那你和我一起。”
“我不要!”
“那我就不去!”
“你!”宁兮瞪起眼,旋即发现他眼底的那抹笑意,顿时明白过来,他根本没有醉,一丝醉意都没有,不过是在借着酒劲儿耍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借酒装疯!
“顾廷渊!”
“好了,不逗你了。”顾廷渊忽然松了手,真正去接水喝,“我看你闷闷的,逗逗你,在想什么?”
宁兮怔了怔,作无事状,“没什么。”
“有什么想知道,可以直接问,原本我带你来参加今晚的饭局,也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些我在做的事儿。”
没料到他会如此坦诚,宁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顾廷渊也不催促,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梳理。
近来他发现这个姑娘和刚结婚的时候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思来想去,猜测大概和她总觉得对他不了解,而他能一眼看穿她有关,因此为了避开他,她刻意四处溜达,甚至是和其他异性一起也不在意。
因此,他便带她来接触他身边的人,让她有什么问题都问出来。
顾廷渊让她问,宁兮反而不知从何问起,这个男人混身是谜,今天再接触到那些叔伯一辈的人,尤其是在门外听到他们的那些话,她已经不知道问了还有什么意义。
起初,她以为只有母亲白琳不看好这场婚姻,如今,顾廷渊身边的人知道了,一样持质疑的态度。
宁兮想得心情烦躁,她从不是一个容易被他人影响的人,怎么现在变得在乎他人一言一语了?
还未思索出结果,手机响了起来,是白琳打来的。
宁兮跟顾廷渊说明了一下,抱着手机到阳台处接听。
此时白琳还在国外参加展览,打过来是因为工作室的小姑娘告诉她宁兮去找过她,于是宁兮就把秦沣转股权给她的事情告诉了白琳,以及近来的许多事情,从宁铮的官司,到和顾廷渊的婚姻,事无巨细,全无遗漏地跟母亲倾诉。
这些都说完后,白琳提醒她道:“小兮,不管什么原因,宁铮的官司是败了,你要知道,别人不管过程如何,只看得到结果。说来也是怪我,当初没有坚定地阻止你。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但是我要提醒你,宁铮进去了,宁珈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宁珈……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抱着洋娃娃的女孩儿,随时出现都是一副小公主姿态,如今回想起来,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骄傲的面庞。
如果不是白琳提醒,宁兮都快要忘了这个人了,六年了,她也应该学成归来了。
“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宁兮问。
白琳轻轻叹口气,“我也是前两天无意间听到你爸和宁珈打电话时知道的,宁珈要回来的,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她生日前回来。”
“爸爸有什么安排吗?”
“你爸的意思,似乎是要把宁珈安排到公司里,让她尽快地接替宁铮。”
“所以她的生日应该会有晚会,爸爸会借此机会把她介绍给到场的宾客认识,是吗?”
“小兮……”
“妈,我没事,这些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习惯了。”
白琳沉默了一阵,随后只叹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你快休息吧,宁珈回来以后,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就好。”
“我知道了,妈,你快去忙吧。”
挂了电话,宁兮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夏末的夜风。
这城市依旧浸泡在夏日的热气中,夜风也吹不散燥热,公园里人比休息日少,依旧有留宿过夜的,因此站在山顶可以瞧见零星的游客在山下漫步。
有的是好友,有的是情侣,还有的是一家人。
她从未有过一家人的出行,即便是回到宁家之后。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知道宁承远不愿让她们母女接触商场上往来的人和关系,美其名约不愿她们看到现实冷酷的一面,实则是不愿将她们母女介绍给实际公众。
时至今日,除了当年入宁家的那一次对外公布之外,再没有过更多的介绍,以至于许多欣赏白琳才华的人都以为她和宁承远早就婚变,不过尚未公开而已。
对此种种猜测,多年来宁承远和白琳并没有辟谣,甚至默许着谣言的飘散。
她还知道宁承远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自己被私事绯闻缠身,进而影响到百宁和他个人的发展,外人都以为他和白琳不过是露水情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梦醒时分,他还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就连宁铮出事,他对外宣称断绝父子关系的说辞,都饱含了对已故妻子的歉疚,恰因这份歉疚,他更要断了这份关系。
听起来再冠冕堂皇不过的说辞啊!
这就是她的父亲,她的家庭,所有潜藏在美好假貌背后的百孔千疮,她看得一清二楚,却视而不见,是自我麻痹还是过于耽溺于这份得来不易的亲情,这一刻,她竟问不到答案了。
只深刻地记得,备受指点的童年里,她那样地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个宽厚的背可以攀爬,她那样渴望,如沙漠里的人渴望水滴。
所以十二岁那年,渴望变成了现实,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紧紧守护至今。
可是现实的残酷就在于,纵使你甘愿自我麻痹,视若无睹,真相仍会时不时跳出来,针扎似地戳你一下,疼得你猝不及防。
想到过往种种,宁兮有些出神了,救连顾廷渊到来都不知,直到他的声音自头顶飘来,她才如梦般清醒。
“打完电话怎么不进屋?”
眼前的男人已沐浴完,通身一件白色浴袍,头发未干透,潮气散发出来,不多时就被夜风吹散,夜幕下,他五官精致依旧,眼神却更显幽深,不得窥探深底,却有柔光透射而出。
宁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撞上那柔和的目光时,一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可她却不知道他的这份温柔是发自内心,还是身份使然。
他们是夫妻,一如他们是父女。
夫妻恩爱,父慈女孝,自古以来就是最美好的人世画面。
人生在世,谁不求个美好?
宁兮盯着他看,半晌没有回应,似看得入了迷,顾廷渊亦注视着她,不自觉地俯下头,朝着她的嘴唇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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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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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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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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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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