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鸢缓缓开口,见那宫女犹豫了一下,似有疑惑,补充到,“屋子里闷,不适合静妃娘娘待着,就这庭院宽敞。”
说完,又侧眸看向另外一处侯着的宫女,“去,搬个椅子出来,记得带个软垫子。”
暂时,就眼前,玉玲珑怀着孩子,她没有想过要动玉玲珑。
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知道,也懂得。
至少玉玲珑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她目前也没有想过要把玉玲珑怎么样。
至少不管后面如何发展,怎么也等孩子出生后,再看玉玲珑如何做。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玉玲珑款款走上前,朝着苏奚鸢福身行礼。
奚鸢就那样坐着,与她有一段的距离,做了做抬手的样子,“免礼吧。皇上都说了,你如今大着身子,这般虚礼就免了。以后啊,有什么事差个奴才过来说一声便是。”
“你大着身子,坐吧。”
玉玲珑瞧着苏奚鸢这么好的态度,自己这么贴心的行为,突然怔了怔。
神色微变,一闪而过。
敛起神情。
她环视了一眼庭院,垂眸片刻,而后道,“外头风大,不知娘娘可否让妾身进殿内坐坐?”
风大?
奚鸢抬眸,瞥了一眼那宫女纹丝不动的衣摆。
微微颔首,说了句“好”,然后吩咐宫女,“扶静妃进屋里去,如今静妃是两个人,吃食什么的,你们都休息些。屋内的碳火加暖和的,还有那坐的,尽量给静妃弄软和一些。”
说完,她抬手端过旁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又放下。“茶凉了,一会儿给我换杯热的过来。”
玉玲珑本来听到奚鸢说好,就准备起身,往里头去。
但是却听到奚鸢后面的话,微微错愕了,随即明白过来苏奚鸢的意思。
是让她自己进去,苏奚鸢还在这外头。
立马,玉玲珑脚下方向转动,朝奚鸢又走了几步。
两人便是玉玲珑站着,奚鸢坐着,就三两步的距离。
“皇后娘娘您就算是对玉家再有怨意,可如今玉家也没了,您也该消气了吧?就算是先前苍大将军的事,是孟绮芙所为,她是我们玉家的半个女儿,可她如今也嫁人了,是邢家的人了!”
“我也早早出嫁,进了东宫,到了这皇宫。皇后娘娘您就是心中再多的气,也不至于非要如此对我,赶尽杀绝吧?!”
玉玲珑满脸哀绝,甚至那倔强的神情,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强忍着天大的委屈的坚强一般!
奚鸢听完,瞧着那可怜又倔强的神情,突然觉得心底乐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襟危坐,单手似随意地搭在那石桌子上,“静妃这话是何意?”
“本宫说让你免了虚礼,你偏要做知书达理的样子。叫你不用过来请安,你又大着身子往本宫这夜合宫钻。如今你说这院子里风大,本宫请你进殿里坐,还吩咐人热汤暖炭地弄着,怎么?你是觉得不够,要本宫亲自伺候?”
奚鸢就那般静静地坐着,不急也不恼,这轻飘飘地反问的话,带着那温凉的眼神。
明明是她仰头望着自己,却偏生的,觉得她带着逼人的压迫感。
“你是皇后娘娘,我不行礼,你罚我。我行礼,你又说虚礼不用,你装什么大度?让我进去?”玉玲珑冷笑一声,“知道的,是说你皇后娘娘体恤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肖想这夜合宫,对什么位置有什么觊觎呢!我该是说娘娘真是体恤,还是算盘打得真是好呢?”
听后,奚鸢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似乎也可以这么说。
她原本只是想跟玉玲珑保持距离,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深意。
如此想来,果然这后宫之中,太容易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了。
“你要这么想,本宫也没有法子。”奚鸢觉得这后宫着实让人累得慌,白日里和廖归鹭呆的轻松,一下子消散。
“既然如此,本宫乏了,你退下吧。”奚鸢站起身,抖了抖衣袖,转身准备朝殿内走去。
走了三两步后,突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望着玉玲珑,眸底温度渐冷,“对了,你说的关于玉家,没错,本宫自然是有怨的。至于为什么,你难道心里没有点数么?”
“不过……索性我亲手葬送了玉家,那些怨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至于苍梧……”奚鸢顿了顿,“自然是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苏奚鸢怎么把玉家一一摧毁的。
在她做为林檎的时候,在她们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就这般毫无征兆,且直击命脉地将玉家摧毁殆尽。
也是拖苏奚鸢的福,她才去冷宫走那么一遭的!
一想到往事,玉玲珑情不自禁红了眼,宽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头。
她紧咬着后槽牙,心中恨恨地想着,苏奚鸢!这一遭!我要你欠我们玉家的,一起偿还!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玲珑突然一个健步上前,扑向苏奚鸢!
“娘娘!”
庭院内,这惊呼声此起彼伏,究竟是谁的人紧张担心地叫唤也分不清。
奚鸢下意识地往后退,脚退开一步,便觉得腰间一紧,身体一下子往后腾飞。
待她落地的那一刻,又响起了惊恐的惊呼声,“娘娘!”
奚鸢将目光凝在玉玲珑的身上。
她因为朝自己扑过来,尉谨宴将她带往后面,叫她扑了个空,身子直直地朝前栽倒。
此时的玉玲珑,浅色的裙摆,下·身的衣裙,那血色渐染而开,仿若一朵红梅慢慢地绽放成了国色天香的牡丹。
顿时,宫人们张皇失措。
“快!快!快来人啊!快去请太医!”万春扑上前,扶着玉玲珑,“娘娘,娘娘您没事吧?您坚持住,坚持住,太医很快就到了!”
玉玲珑白着一张脸,转过头,望着苏奚鸢。
那眼神中带着挑衅和一种得意的畅快。
不等奚鸢反应过来,宫门口便是出现一道明黄的身影,他飞身上前而至。
“玲珑!”男人低头瞧见玉玲珑身下的情景,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当时那莲花池中的场景,顿时脸色一黑。
“皇……皇上……对不起……妾身没有护好他……”玉玲珑那染血的手握上翟睿霖的手,一脸苦痛地望着翟睿霖,却是善解人意道:“皇上,皇后娘娘她不是故意的……”
闻言,翟睿霖抬头看了一眼苏奚鸢,那眼神中太复杂的情绪。
只是一眼,他立马将玉玲珑抱起,大步地朝着寝殿而去,“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他抱着玉玲珑,与奚鸢擦身,肩膀狠狠地将她撞开,身后一个趔趄,若不是尉谨宴在旁,奚鸢怕是要重心不稳,跌倒在地的。
太医来了之后,上前诊脉,玉玲珑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翟睿霖满脸的阴霾,仿佛下一刻是见谁就要杀谁一般!
无忧见状,害怕此事将翟睿霖与苏奚鸢的关系到冰点,产生罅隙隔阂,从此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立马跪地,“皇上明鉴!皇上明察!此事真不关我家娘娘的事!还望皇上明察!”
“不管你家娘娘的事?静妃在夜合宫出事这样的事,你告诉朕,关谁的事?”
听了这话,奚鸢心上一凉。
那就是说,这玉玲珑的事,就是要算在她身上的?
“皇上真是说笑了。我一没召见,二没有要求,她自己往我宫里凑,与我何干?还是皇上觉得,我真是聪明得很,故意叫她来我这夜合宫动手。是吗?”奚鸢凉凉地问。
听后,翟睿霖有一瞬间的清醒,眸底也露出了迟疑。
“皇上,真的。静妃娘娘过来,我家娘娘就说静妃娘娘身子重,有什么事叫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不用亲自走一趟的。还让奴婢们准备了椅子和软垫子给静妃娘娘用。”
“静妃娘娘说风大,娘娘便是吩咐奴婢们扶静妃娘娘进屋,又叫奴婢们务必要加炭,还要热汤什么的伺候好静妃娘娘的。”
“是静妃娘娘觉得风大,又不愿意进殿。皇后娘娘累了,想回寝殿歇息,也是静妃娘娘自己气不过,扑上前的。我家娘娘退后了,是连静妃娘娘一片衣袖都没有沾上的。皇上您要相信皇后娘娘啊!”
无忧跪着,像是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将方才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听后,翟睿霖身上的骇意,明显没有方才那般浓了。
这方,万春立马也跪地哭诉,“若不是皇后娘娘欺人,提起我家娘娘母家的伤心事,还一再刺激,我家娘娘也不至于气急上前想和皇后娘娘理论啊!”
“若不是皇后娘娘突然退开,我家娘娘也不至于摔倒,更不至于……”说到这里,万春故意顿了顿,仿若哽咽难言语。
随即又抬头,瞪着无忧,满脸的打抱不平,“你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自然是句句都是帮着皇后娘娘说的。这也是夜合宫,你们都是皇后娘娘的人,那只有奴婢两人跟着我家娘娘。”
“那我家娘娘的苦痛,谁又替她来说?”
万春气愤又委屈,“照着你们这样说,就是我家娘娘没了小殿下,是自己活该不成?怕不是说下去,还能够颠倒是非黑白,怎么说我家娘娘呢!”
一时间,殿内各执一词。
翟睿霖本来短短时间内就失去了两个孩子,这心里头的情绪早已积压,就没有什么好耐性。
玉玲珑瞧清了翟睿霖的神色,也摸得清大抵此时他是什么想法。
便是歪过头望着苏奚鸢,满眼含着泪水,悲伤又不敢相信,“皇后娘娘,妾身本是好意过来,你却一再说玉家的往事,往妾身心窝戳刀子。”
“当初在御花园折梅花时,您就老盯着妾身肚子瞧,那眼色就不对劲。如今想来,莫不是你早就想好了?今日只不过刚好妾身撞了上来,你将计就计,也对,一般人都觉得,是啊,这里是夜合宫,你要动手,总不至于在自己的地方……”
“倒是我蠢,自己往上撞……”玉玲珑说着便是两行清泪淌下,伸手放在了腹部,低头落泪看,“我可怜这孩子……”
玉玲珑这么一提,翟睿霖顿时想起了那日折梅花,确实有这么一出。xǐυmь.℃òm
当时苏奚鸢确实盯着玉玲珑的肚子瞧了很久,神色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里咀嚼了一番玉玲珑的话,转身望向苏奚鸢,方才退散的骇意,又徒然四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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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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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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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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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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