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鸢心底一声冷笑。
原来,翟睿霖带她出宫,不过是因为玉玲珑身体不适,叫她临时顶替而已。
难怪,他为何要带她出宫,却一路上都满脸阴沉。
他只是临时将她当做替身,而她却傻傻地担忧他的安危,以身挡剑。
就在奚鸢眼前发花的时候,耳旁传来一声尖锐的斥责:“你在做什么?!”
玉玲珑掩住眼底的狠厉,收回手,将那被血染红的指尖藏于那手帕之中,抬起头来,闻声望过去,眸色一凛,“你——说什么?”
薄烟去厨房将米下了锅,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该让奚鸢一个人呆着,便叫了一个宫女看着锅,自己回了寝殿。
谁知一进殿就看到了玉玲珑对奚鸢动手的那一幕,便是想也没想便叫出了声。
只是在对上玉玲珑那犀利的眼神时,意思过来自己现在是个小小的宫女,而在她眼前的是随口一句便可以要她命的贵妃娘娘,自己刚刚却是对她大呼小叫的。
薄烟看了一眼稍微缓过神来的奚鸢,心底才稍微地松了半分。又看了看玉玲珑,知道此时,自己不便太刚起冲突,便缓缓地跪下了,“静妃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担心皇后娘娘心切。”
“哦?”玉玲珑秀眉一挑,语调却是不住地往下压,“你的意思是……本宫会对皇后不利?”
玉玲珑看似温婉柔弱,可那骨子里的狠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的。毕竟在宫里装柔弱这么多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手中沾染的人命鲜血有多少,怕是早已数不清。
这浅笑盈盈的面容底下藏着的冷意,叫薄烟心底不禁发颤。
此时哪怕玉玲珑就是真的对奚鸢不利,薄烟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也不能说什么,“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玉玲珑语调上扬尖锐。
正当她正准备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便听到门传来无忧急切的声音,“太医快请,对!娘娘醒了,您快瞧瞧娘娘没事吧?”
只是这话刚落,无忧便瞧见了里头的玉玲珑。
下意识的,无忧往奚鸢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确定奚鸢有没有事。
下一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跪地请安,“奴婢见过静妃娘娘,娘娘万安。”
“微臣,给皇后娘娘,静妃娘娘请安。”医女放下·药箱,跪地行礼。
“太医快快请起,来先为皇后娘娘诊治。皇后娘娘醒了,您来给娘娘瞧瞧!”玉玲珑也立马满脸地温柔与担忧。
只是她的话落,那医女却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并未起身。
这一行为落在玉玲珑的眼里,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很快,又恢复了柔婉的神色。
“平身罢。”奚鸢低声开口,“劳烦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个时候,那医女才提着药箱上前,坐在床榻前,伸出手替奚鸢把脉后,“娘娘如今脉象已经平稳,高热也退下去了,已无大碍。只要将身体好生将养,按时吃药换药,过段时日便会痊愈的。”
“一会儿,微臣替娘娘再换一次药。”
奚鸢微微颔首,说了一句辛苦了。
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玉玲珑,淡淡道:“静妃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方才女医说的,你也听见了。本宫命硬,暂且还死不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话落在玉玲珑的耳里,像是一把把的刀子挫着她的心口。
宽袖之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明明都伤在心口处了,竟然还能不死!
不是说一般这般高热下去,不死也得脑子坏掉么?为什么她还能够醒来,还这么清醒?
玉玲珑就差险些咬碎银牙。
可是抬眸又是一抹浅笑柔情,“万幸皇后娘娘无事,既然娘娘安然,那妾身便不多打扰娘娘休息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盈盈一福身,礼数走到地退下。
等玉玲珑离开,奚鸢才转头看向女医,说了句,“有劳。”
得了允许,那女医便让无忧和薄烟将奚鸢扶了起来,自己打开了药箱。
瞧见奚鸢因为这动作撕裂了伤口,衣襟上染红了血,担心那布料和伤口黏在了一起,如果就这样褪下中衣,恐怕又会牵扯到伤口。
于是,女医便用剪子,剪开她胸前的布料,许是怕弄疼她,格外的小心温柔。
那鼻尖处都溢出了浅浅的薄汗。
见状,奚鸢浅声道:“无妨的。你不用这般小心的。这么点伤,痛不死人的。”
闻言,女医明显一怔,随即一想,眼前这位,是大祁最尊贵的皇后,也是镇守边关的巾帼将军。
自然是与这后宫中那些娇滴滴的,破了皮儿也能够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是不同的。
虽然奚鸢这般说的,但是她仍旧手上控制着力道,十分的小心。
酒倒在伤口上,那有多痛,女医是知道的。
那可以说是犹如数只蚂蚁撕咬蚕食着伤口的肉一般难受,可眼前这位皇后,却是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叫她心底都不禁唏嘘不已。
翟睿霖下朝之后,听说苏奚鸢醒了。
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几乎是跑向夜合宫的。
他风尘仆仆地推开夜合宫的寝殿,刚好瞧见奚鸢正坐靠在床头,那宫女烟儿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吃东西。
“鸢儿!”
一屋子的宫人跪了一地,男人仿若什么都看见似的,三两步并作,健步冲到奚鸢跟前,“鸢儿!你没事了吧?还好吗?”
“太医怎么说?”翟睿霖伸出手,虚捧着奚鸢的脸,回头问这夜合宫的宫人。
“太医说,娘娘脉象已经平稳,按时吃药换药便可。”小夜子回答。
听后,翟睿霖的神色,才松了一口气。
垂眸瞧见了旁边薄烟端着的清粥,抬头问奚鸢,“你饿了?”
奚鸢望着眼前的男人,抿唇未语。
只见男人自顾自地从薄烟手中端过那碗,舀了一勺粥,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才递到奚鸢的唇边,“来,我喂你。”
男人满脸的认真与欢喜,这一刻,十分的简单又单纯。
那眼底的乌青一片,尽是疲惫之色。
不过此时的欢喜,却是掩盖了所有的疲惫,像个孩子一般快乐。
仿佛是回到了从前的从前,从前很久。
见状,奚鸢怔了怔。
她没有抗拒,而是默默地配合着男人,喝完了一整碗粥。
“吃了,你再睡会儿?”喂完了粥,翟睿霖低声关切地询问。
奚鸢其实已经不困了,不过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由着他扶着自己躺下。
只是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这怎么还睡得着。
只不过是闭目养神,就这样阖眸假寐着。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躺下之后,翟睿霖竟然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守在这床榻前。
一直差不多两个时辰以后,云公公说边关来了军情,大臣有要事禀奏,然后他才离开的夜合宫。
人离开,奚鸢抬眸,刚好瞧见那道明黄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处。
当晚,亥时。
奚鸢中毒了。
最先发现的是薄烟,看到奚鸢苍白的脸色,却是暗暗发紫的唇色,顿时大惊。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薄烟看着奚鸢这模样,吓得大惊失色,“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太医!”
“薄烟。”奚鸢出声,几乎细弱蚊蝇。
“什么?”薄烟抓过她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一样,“您等等,您等等,我这去给您找人来!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用去了。”奚鸢轻轻地摇头,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忽然俯身趴在床沿,一阵呕,吐出一摊血来。
“娘娘!”薄烟瞪着那地上的淤血,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个时候,从暗处闪出一道身影,上前,便是将薄烟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薄烟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她爬起来上前准备推开这人。
却见这人一只手把着脉,一只手伸手在奚鸢的身上,快速地点了几个穴道。
不知道又从哪里出来一个人,一把将薄烟按在一旁。“不想她死,就别吵。”
薄烟瞧着那床边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手往那卷东西一探,便见银针在他手中。
银针一根根插入奚鸢的肌肤里,只是片刻之间,便见奚鸢的额头已经腻出了一层汗。
没过多久,便见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进了寝殿,薄烟瞧见尉谨宴的到来,莫名地心突然安定了一下。
“尉公子,娘娘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尉谨宴温凉的吩咐:“你去门口候着,其余之人,一律不进。”
薄烟愣了一下,连忙点头,立马就往殿外去。
殿内的人,见到尉谨宴的出现,也都起身,朝他行了个礼,然后又悄然退下。
之后所有东西,都是一应放到了屏风后面。
男人走到床榻前坐下,伸手转了转那施的银针,从旁拿过剪子,将奚鸢的衣裳剪开,露出胸口处伤口的绷带。
剪开绷带,那伤口处已经开始糜烂。
“我知道你清醒着。”男人拿过旁边的刀子,轻轻地放到那伤口处,“既你一心想死,那么,便感受一下,这生死边缘的痛苦好了。”
话落,他便也没有给她用麻沸散,硬是直接用刀子,给奚鸢就这样将腐肉给一一清除。
这个女人,竟然想玄铁军以及玄铁军旧部和那些家眷都已经安排妥当,刚好被人下毒,就想着顺势而为,到时候,翟睿霖怪罪谁,都怪罪不了她和她想守住的那些人。
倒是不失为一个好计策,至少,若她因此中毒被害,不仅翟睿霖怪不得沈江、苍梧他们,反而在面对他们的质问和声讨时,还多加愧疚。
只是……一代战将,就这样陨灭她的性命,真是太过悲哀!
也不该是她的结局!
尽管那伤口处被毒腐蚀而坏,可就算打断骨头也是连着筋的,剜掉腐肉也是痛在每一根神经的。
奚鸢痛得一阵阵地倒抽气,咬得后槽牙咔嗒作响,后来伸手从旁边捞了一团衣襟塞在嘴里,硬是扛着,没有跟尉谨宴吭一声。
尉谨宴瞧着这被汗水沥湿的发白小脸,倔强得不行,最终的最终,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从旁掏过一个瓶子,手腕抖动,粉末洒落在那伤口处。
等尉谨宴替奚鸢差不多将毒素清除,奚鸢整个人仿佛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几乎是整个人虚脱地瘫在床上。
男人缓缓地将东西放下,低声吩咐了一句,“备热水。”
待热水准备好,尉谨宴起身端过来,取过旁边干净的绢帕,“把身子擦干净,再上药。”
奚鸢缓缓地动了动眼珠子,抬眸,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
尉谨宴瞧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顿时将她所有的想法堵了回去,一下子掐断她所有想法的苗头。
“薄烟在门外候着,你要她进来可以。若是叫旁人知道你中毒了,这样太医,翟睿霖都过来了,也未尝不好。”
“你若是不想让他们知晓,这寝殿内,还有柯亭……或者你自己来也可以,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这个力气,伤口挣裂了,自己负责。”
尉谨宴故意顿了顿,“再或者,你可以请我帮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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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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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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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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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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