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眸底也闪过诧异,动作一顿。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僵持着。

  过了半晌,男人扯下自己蒙面的布,露出一张平淡无奇又陌生的脸来。

  见状,奚鸢倏地握紧那簪子,抵在了男人颈项的动脉处。

  她凝望着那双深若潭水的眼睛,这双眼,不应当出现在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

  思及此,奚鸢凝眸疑惑,这个想法,她似乎在什么地方也冒出来过。

  但是一时间,她也想不起。

  只是……奚鸢望着眼前的这双熟悉的眼眸,还是无法觉得他是一个陌生人。m.xiumb.com

  “你……”

  话刚出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男人扣住手腕,反剪在身后,给压在了床榻之上。

  奚鸢本能地挣扎,眼底闪过狠厉。

  只是,鼻息间浮起点点的清淡的味道,那眉宇间的厉色倏地消散。

  也不挣扎了,就由着他扣住自己,黯然许久的明眸中星光点点,望着男人,唇角浅浅上扬。

  颇有意味地瞧着他,看他究竟要如何。

  被她这眼神给盯久了,男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松开她的手腕。

  “别动。给你上药。”温凉的声音浅浅润润地流淌而出。

  一抹笑意染上那双明亮的眸子。

  奚鸢瞧着他借着微弱的光,从怀里掏出瓷瓶,然后拉过她的手腕,娴熟认真地上起药来。

  她歪着脑袋看着男人低头给自己上药,那饱满的额头浮着浅淡的光。

  “这些时日,都是你么?”奚鸢问。

  冰凉的感觉从手腕处浅浅地蔓延,带着几分舒适。

  抹完一只手后,男人又沉默着拉过她的另一只手。

  奚鸢扬起那只上过的药的手,药香钻入鼻翕,是那熟悉的味道。

  是他没错了。

  这个时候,奚鸢才发现,这手腕处,结痂已经掉落,那伤疤变成一道淡淡的粉色。

  抹上药膏,在微光下,仿若是镀上了一层薄霜。

  “翟睿霖说,你被关在了宫里。你……还好么?”奚鸢关心地问。

  只是男人,像是个聋子一般,充耳不闻。

  直到男人伸手去掀那被衾,黑暗中,大手准确无误地握住奚鸢的脚腕时,奚鸢才一个激灵,猛地把腿一缩。

  双手环着膝盖,瞪着男人,“那个……不如我自己来吧?”

  这,女子的脚,还是能叫男人瞧见的。

  见她这神情,男人眸底也染上笑意,一声低低的哼笑溢出胸膛。

  他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凝望着苏奚鸢,也没有要把药膏递给她的意思。

  这大喇喇的目光,看得奚鸢,越瞧越心虚。

  也是,先前落崖他替自己解毒,身上的衣服都给他扒干净了,何况这些日子,他来给自己换药,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是没能出宫吗?”

  “你为什么要来给我换药?”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伤……的?”

  后来她清楚了,她这手脚筋被挑断,并无多少人知道的。

  可是尉谨宴怎么知道的?

  男人的哑巴,叫奚鸢郁闷不已,气恼,“你回答我一下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尉谨宴低声回答,伸手拉过奚鸢的脚,低头给她上药,“事已至此,这些回答还重要吗?”

  是呢。

  她已经手上了,而他确实在宫里,饶是再多的问题,饶是她问清楚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何必徒增烦恼。

  似乎察觉到了苏奚鸢低落的情绪,男人缓缓抬眸,瞧见那模糊中低垂的眉眼。

  像极了一只安静的猫儿,难得的乖巧温顺。

  只是他的这只小猫,应当是带着锋利的爪子的。

  “既然你也发现了,等尤非白把人给你安排进来,我给他们写个药方。配合着药膏,再按照我说的煎药,日日服用,对你伤口的恢复会有帮助。”

  “等他的人进来,我要离开一阵,就不来给你上药了。但你万不可懈怠。”

  男人低头给她上药,低声絮叨。

  恢复?

  如何恢复?

  手脚筋已断,伤已结痂,痂落伤痕,还有什么改变的余地?

  这后半生,她注定了是个废人。

  奚鸢也没有搭话,静静地凝望着他,饶是心中有再多的自嘲与无奈,即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至少这一刻,她觉得心是安宁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故人的缘故,还是……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不知何时,让她心安的男人。

  上完药,尉谨宴没有多加逗留,奚鸢也没有挽留。

  甚至都没有问他一句,还会不会回来,又是何时归?

  离开的时候,没有说保重,也没有说再见。

  如同一种无声的默契。

  只是尉谨宴离开的时候,在床榻间,给她留下了一个手镯。

  后来,奚鸢仔细地研究了一下那手镯,实际上是一个暗器。

  奚鸢拿着那个精致的手镯,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意,现在,这东西,倒是比什么软剑,匕首什么的,对她来说都要实用,也都要顺手。

  两日后。

  尤非白的人就安排入宫了。

  除了无忧和小夜子,这夜合宫所有的眼睛都换成了尤非白的人。

  还是一面给那些主子们传递所谓的“消息”,只不过这些消息都是经过奚鸢的允许的。

  “娘娘,该吃药了。”一个宫女端着药上前来。

  无忧正好给奚鸢把茶换一杯,瞧着那药,疑惑,“什么药?我没有吩咐你们煎药给娘娘呀?”

  “回无忧姐姐,这是娘娘吩咐奴婢的。说是近日晚上睡不太好,让奴婢煮上安神的汤药。”

  “是我吩咐的。端过来吧。”奚鸢听着这声音也许是熟悉,但是瞧了一眼那模样,也是陌生的。

  转念一想,这宫里的人,全部都是易容的,自然瞧不出真实的模样。

  这药,想来是尉谨宴说的那个。

  奚鸢端过,倒是有些疑惑,那么,眼前这个宫女,是尤非白的人,还是尉谨宴的人呢?

  “你叫什么?”奚鸢仰头将药一口气喝完,把药碗递过去。

  “回娘娘,奴婢烟儿。”

  这夜合宫里面的,确实是有个叫烟儿的。

  奚鸢微微颔首,突然灵光一闪,“抬起头来。”

  那烟儿闻言,听话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望着奚鸢。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奚鸢眸底闪过诧异,“今后你就跟着无忧,替无忧打打下手什么的吧。”

  薄烟,此时不是应当在允州吗?怎么,竟然到了宫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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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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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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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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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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