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穿过幽暗沟壑,走过曲折泥泞,心内重现清明,自然不会蹈从前覆辙。
他自信凭借一人之力,能够对付鸾蟾等。
照水无暇分身,他必将事情办好。
这也算交给照水的投名状。跟在他身边,不是养伤,就是练剑,还没出过一回力。清岫摩拳擦掌,早就跃跃欲试了。
他想立功。唯有立功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照水见他如此着急,倒反过来劝他了。
“清岫,你莫说大话!你个独臂怪物,真的就能打过爷爷?”鸾蟾仗着人多,并不将清岫的话听在心里。他还认为,走邪路的是清岫。
那玺宴小儿哪里就配当太子?鹿辞虽然古怪了点,苛责了点,但到底和自己一伙儿的,都有纠葛,只能牵系一处。
再说,那玺宴是死是活也难说。或许就是死了,云都也传得沸沸扬扬。
照水就是蠢,就是傻,就是作。
捉住了阿田,就得对照水下手了。
到时,他就当着照水的面,玷污阿田,就学那宋太宗猥亵李煜的老婆小周后,遂了愿后,再叫人将此等香艳情景画下来,藏在家里,日日翻出来欣赏。
不不,一人乐当然不如众人一起乐呵。他得去拓印铺子,翻印几千张几百张,散发至云都各个大街小巷。他倒要看看,照水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只可惜,鸾蟾想的好,想的妙,但清岫陡然拔出的长剑,直抵他的胸口,还是将他唬怔了好一大跳。“鸾蟾,休要信口雌黄,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当然,清岫不会轻易取了他的性命。他要活捉鸾蟾。鸾蟾知道鹿辞干的许多事。他就是一个活证据。若是死了,反而对己不利。
鸾蟾真的吓住了,可他心里又不服。
他不认为清岫的武功就高到哪儿去,至多不过装装样子,绣花枕头。
他还在犟嘴:“清岫,你别胡来!我警告你,你可别胡来!胡来,对你对我没啥好处!冷静!你要冷静!”一低头,那寒光闪烁的利刃,还是令鸾蟾害怕。琇書蛧
他担心清岫情绪激动,本来使出八分气力的,一下变成十分气力,自己本就处于被动地位,搞不好要真要被他砍死。
他想使诈,脑子迅速转动,想使诈的法子。
“哎呀呀,我肚子疼,好疼,真的好疼……”鸾蟾捂住肚皮儿,皱着眉头,装作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休要做势!”清岫更将长剑挪近了几分。
“我……我哪里做势?你不知我……一向就有肚子疼的毛病吗?你快快将长剑丢了,各退一步,咱们都好说话!”
清岫当然不会轻易饶过鸾蟾。
但他太过专注。还是让鸾蟾打了一个虚晃。鸾蟾两个手下,就偷偷进屋,瞧个究竟了,瞧瞧到底是不是表小姐在叫嚷?
那声音听着可真瘆人。
绣蓉已然被带出来了。
说实话,那两手下还不愿意挨碰顾绣蓉。
臭!实在太臭了!
她浑身上下脏污不堪,下身一阵阵的尿腥臭气扑鼻而来,快将这两人熏晕了。那顾绣蓉见得了救,又激动又兴奋,手舞足蹈的,只想生出翅膀飞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呀。鸾蟾还算能耐,还算义气。这再往下拖,她兴许真疯了,真的死了。
叶阿田!你这个贱人!我顾绣蓉这一回栽到你手里,是我不慎,算我倒霉。等着吧!再不会有下次了!你怎样对我的,要一千倍一万倍地还回来!
她牙关咬得紧紧的,拳头也咯吱咯吱地响。
她盯着阿田的目光,简直能喷射出火来。
鸾蟾听见了顾绣蓉的大笑声,心里一动,嘴里马上说道:“贱人,我叫你登岛了吗?你这样就是活该!你干脆投江自尽好了!我豢养的这些人,是给你出力,给你差遣的吗?”
什么?
绣蓉十分意外。
鸾蟾竟然这样骂她?
这里头,可有别的什么蹊跷?
“表哥,你骂我作甚?我是被叶阿田这贱人诱骗捆绑的。这几天,我受的罪可海了去了!我哪能死,我哪能投江,我要报仇。表哥,我要报仇呀!”
绣蓉直朝鸾蟾走来,裹挟一身浓烈的腥臭气。
这可真让人受不了哇!
红椹受不了,阿田受不了,清岫也受不了!
每个人都恨不得捂住鼻子,想找个地方呕吐。
那顾绣蓉也瞧出来了,更是哭天哭地地叫委屈,咒骂阿田。“表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是一个多么爱干净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你该可怜我,疼惜我!”
她这熏天的臭气,真的将清岫弄分心了。
仅仅后退一步,就让鸾蟾寻到了机会,瞅到了空子。
他更佯装发怒:“你个贱人,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吗?你要哦自寻死路,我能有什么法子?罢罢罢,今儿我就不对付阿田了。我先将你杀了。你就是个祸水,只要见着你,总没好事!”
绣蓉不知鸾蟾的诡计,心口更委屈,更要哭叫了。
她瘫坐在地,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更一跃而起,疯婆子一样地要夺清岫手里的长剑。清岫不妨,长剑滑落在地,绣蓉快速捡起,握在手里。
清岫愣住了。
鸾蟾却是得意哈哈大笑:“表妹,速速将剑递给我。刚才,我耍了花腔,不过故意与你斗嘴儿。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顾绣蓉也愣了愣,方明白鸾蟾的用意。
鸾蟾抢先一步,夺过绣蓉手里的剑,反对着清岫:“没想到吧?清岫,我早说过,你就是一个笨蛋,十足的笨蛋!你这辈子,除了做小伏低,不会有啥出息的!你不是替照水卖命,就是当他的奴隶。以后,还要替他死!你说你多蠢,那么些天了,玺宴的尸首一直没找着,可不就死死了吗?那照水是想自己当太子,可他够格儿吗?没了玺宴,太子怎么着也是轮到鹿辞当,横竖不是照水。你跟着照水,没前途,啥都没有。”
鸾蟾挖苦嘲笑清岫是一头钻进了死胡同,再怎么也不能出来了。
清岫不语。
玺宴是死是活当然不能告诉他,半个字也不能泄露。
绝不能。
他除了一把长剑,没带别的利器。
现在,是他处于不利形势。
“鸾蟾,休要胡来。我知道,其实你并不敢杀我,不过吓唬吓唬我。是呀,照水糊涂。这些,我也劝过,但他总不听。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受了他的蛊惑,就不能再回头找鹿辞殿下了。要不,两头不是人呀。如果有一天,我跟着照水,不幸死了的话,这也是我的命。我认了。”
鸾蟾就嗤笑鄙夷:“这些,和我说有用吗?今儿个,我不杀你。但我得带绣蓉走。还有,叶阿田也一并带着走!”
“不行!”
“叶阿田不是你的女人。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不瞎。”
“嘿!你这人,合着刚才说的话都是诓我玩儿哪!”鸾蟾又激动起来,认为清岫不实诚,狡猾。
“叶阿田你不能带走。我来岛上,就是为了护她。既答应了照水,我便不能让她有任何的闪失!”
这些话,清岫说得铿锵有力。
鸾蟾火了。
他舞着剑,情绪激动:“我说,你是真的逼我动手么?我好意留你性命,你不要不知好歹!”
“鸾蟾。其实,即便你有剑,也未必能赢了我!”
他想起了不周道人教授的无影剑。那无影剑并非真要双手握剑,只需拿一根柳条,或者桑枝,口念剑术,便能迎敌。
“红椹,给我摘一根柳条,我有用!”
清岫嘱咐红椹。
红椹赶紧去折。
鸾蟾好奇了。折树枝干啥?有用么?长剑劈下来,柳条即刻砍成碎片。清岫犯起傻来,还真傻到家了。
“鸾蟾,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剑,所谓无剑胜有剑!”
什么?
什么鬼?
鸾蟾眨巴眨巴眼儿,又想耻笑,可还没回过神来,眼前两道绿色寒光,直面扑来,差点戳瞎他的眼睛。清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鸾蟾手里的剑,重新夺了回来。
当地一声,为免再犯疏忽,他干脆将长剑扔到了院子顶上。
清岫单手,已然将鸾蟾制服。一只脚,死死踩在鸾蟾的脊背上。鸾蟾受不了疼。可又不甘求饶。他能对照水求饶,对清岫却是万万不能。
不远处的菜田,那仨小厮依旧低着头,不徐不缓地锄草。
前方不管闹出了多大动静,在他们眼里都视无物。鸾蟾两个小厮已然看出点儿苗头了。这仨人,分明被下了魇术。
他们倒也算忠心。还救啥人呀,还捉啥人呀?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他们是鸾蟾离开康王府外头招募来的,因得了鸾蟾一点好处,还算有良心。他们商量了一下,就对着清岫跪下了。“这位爷爷,还请放了我家主人。他和爷爷您没有过节,为的就是找一个姑娘。听着话里的语气,您和我家主子也是故交。既如此,不如就高抬贵手放了的好。”
二人咚咚咚地磕头,不来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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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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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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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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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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