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急如焚,逢人就打听云都府衙在哪处。
牛黄出来了。他的身边真的站着红玉。“阿田……”红玉激动叫着阿田。自打上回去了江心滩,她已有数月未见阿田了。不是不想来。她来去是自由的。红玉是为了等待鹿公子。鹿公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掐不准时间。担心错过了和他约会的机会,踌躇了又踌躇,出行就延迟了。
阿田也很高兴。但短暂的喜悦立马被紫兰被抓,冲走了全部。
“牛黄,出事了,紫兰被抓了,刚才我在街上看见她了。还有那养猪的赖石头夫妻……”
牛黄也一愣。
“到底咋回事儿?”
阿田就将自己知道的,统统告诉了牛黄,还有红玉。
红玉一拍大腿:“这不明摆着的吗?贼人就是那对没廉耻的夫妻。都死了人了,还死了好几个。如今云都各处可不都在议论这些事情?都在说,这挨千刀的坏了良心的畜生到底是谁呢?身正不怕影子斜。紫兰姑娘肯定没事儿的!”
红玉又显摆地拍着胸脯,对着阿田保证:“你要找紫兰,一点不难。将她放出来,更是不难。我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
阿田也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红玉的手。
“我找鹿公子呀。”
不过,红玉究竟也没去找所谓的鹿公子。她并不知晓鹿辞真正的身份。这几天,鹿辞只在宫里和母妃筹谋,对太子玺宴下手不大容易,有那好事的照水遮挡,总是不便。不如还是依着以前的计划,早些送云翦上西天。要说这路痴对父皇云翦,心里可没半点父子情意。从来,他只认为云翦偏心。他所谓的关爱都只给了玺宴,自己只是个陪衬。皇家冷血。按着鹿辞的意思,只恨不得云翦和玺宴都死了,还有照水,所有姓云的宗亲都死光了。
真正也不知鹿辞骨子里的仇恨哪儿来的?
牛黄和阿田虽来了云都,但却不敢随便走动。
毕竟,他们都担心会被康王府的人撞见。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有人瞧见了阿田。
何人?
老管家!
这一日老管家上街采买东西,在一个角落倏忽见了一个女子,在一个馒头铺前买馒头,那身影足足像极了一人。
老管家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不敢置信,还使劲擦了擦眼睛。
当女子转过身时,老管家更是惊愕。
真的……是阿田姑娘!
他呆怔了片刻,确定看到的不是鬼魂,就要开口。那厢阿田提着荷叶包,已经匆匆走了。她在云都一条僻静的巷子内租了一个小屋子,为的就是早日将紫兰解救出来。
使尽一切办法。
云都房租贵。牛黄在郊外一个烧砖的窑洞内,寻到了烧砖的活计。一天下来,能得十吊钱。这些钱,给阿田去衙门打点,当然杯水车薪。但牛黄同情紫兰,只想出自己一份力,如此心里方不内疚。
红玉明白阿田的苦衷。
回去后,当即拿了一包袱的碎银,递给阿田。
阿田感激不尽。“待我手头宽裕,一定还你。”
红玉就不高兴了,撅着嘴儿:“还什么还?这些银子对我来说,一点不算什么。你来云都既是来找我,可见你心里有我。我高兴。还有那牛黄,又送鱼又送虾的,也是拿我当人看。这点银子,我还觉得给少了。再等几天,我还有一笔银子进账,到时一并给你。”
阿田就留红玉吃饭。
虽然焦灼,虽然心不在焉,但阿田还是提神做饭。
她给红玉做的普普通通的南瓜绿豆红薯叶汤。已然算简陋了。但红玉吃着吃着竟是哭了出声,声音哽咽:“我娘临死前,也是给我做的这碗汤……”
红玉说自己命苦。家里人都不在了,只剩她一人在世上苦熬。
“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逢人就笑。可谁知我心内哀苦……”红玉又是泫然泣下。
阿田安慰了她半日。
“阿田,我找不到鹿公子。他来无影去无踪。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了……但我帮你打听……毕竟嫣红院来往的客人,有来头的很多……”
阿田点头。她不想勉强了红玉。
风尘女子,都是被迫。
红玉有红玉的不易。
老管家怔了一怔,便在阿田身后紧紧跟随。Χiυmъ.cοΜ
近日他女婿虽走上了正路,让他宽慰不少。可老管家上了年纪,小巷深幽,左拐右拐的,老管家就把阿田跟丢了。
看着小巷空空荡荡,老管家还是很激动,眉毛鼻子一抖一抖的:“太好了,太好了,阿田姑娘还活着……我这就告诉将军去……”
他口里喃喃,又是哭又是笑的。
他是替照水高兴。天可怜见,真是天可怜见啊!
因为太过激动,老管家返回时,步履不稳,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也是可怜见的!
老管家回府时,恰逢那打探的侍从从照水书房出来。
侍从神情低沉。因这次打探,不周道人虽有下落了,但他身边叫冷琴的女子,却受了重伤。道人在山里搭建了小屋,坚持要给冷琴疗伤。所以,侍从只得一人返回。
老管家却是情绪亢奋。
一进墨玉斋,便迫不及待地道:“将军,将军……”
“何事?”照水出了来。
“将军……老奴方才在街上看到一人……她竟是阿田姑娘!”
照水呆住了。
阿田?
他转过身,克制着情绪,将手中笔放在玉筒中,平静了又平静,缓缓道:“你该是看错了。”
阿田不可能复活。
死了就是死了。
心里万般不愿承认,可还是不得不面对事实。
阴阳相隔。人生遗憾。
永远的遗憾。
无法弥补。
“不不,将军,老奴没有看错!就是阿田姑娘!”老管家上前,将自己看到的,都一一告诉了照水。“阿田姑娘不但活着,还活得好好儿的,她浑身上下无一点伤,人也显得比以前精神。”
其实,阿田并不精神。
反而很憔悴。
但老管家非要这样说。
照水沉默了。从那样幽深的河里上岸,阿田依旧有活的可能性么?
但老管家又绝非谎言。
还是,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形容酷似阿田的女子?毕竟,人有相似!
“将军!真的是姑娘!将军请跟老奴走,老奴带您去!”老管家急了。他担心情况有变,万一阿田姑娘走了呢?
照水深深叹了气。
“我不是不信你。但我怕……自己失望。”
失望了,便是再一次跌入悬崖。
再一次粉身碎骨,再一次万劫不复。
再一次遭受血淋淋的凌迟。
老管家就不说话儿了。他干脆拽住照水的衣襟,将他往外头拖。
这情景有些搞笑。
老管家有点驼背。照水身形高大。这就像老骡子拉一车的沉重货物。虽然这比喻欠妥当。
“管家,我跟你去就是。”
照水竭力让情绪平静。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去吧。
到了大街上。再进小巷。老管家有些找不到方向了。他急得直掐大腿,又拍脑袋:“哎呀呀,就是这儿呀,怎么找不着了呢?怎么找不着了呢?”
照水就安慰他。
老管家想了想:“将军,老奴发誓没骗您。这样,老奴去西边,将军您去西边,咱俩分头找,可行?”
照水看着管家满头的汗,就从怀中掏出手帕,让他擦汗。
“将军,今早起来,老奴就见窗前歇了两只大喜鹊。今儿,将军您一定有喜事,您一定能和阿田姑娘相见!”
老管家一边擦汗,一边朝西边的巷子去了。
照水看着管家的背影,却是伫立不动。
没有能比他的思绪复杂。阿田真的在?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这么久了,她为什么不来?她可知自己在那豆腐村为她立了衣冠冢;她可知自己的心,一直支离破碎,一生一世也不得好?
这一生,他已然预备孑孑一生了。
“阿田……阿田……真是你吗?”照水深深闭眼,长长叹气。
一闭眼,伊人的音容笑貌,依然深烙脑海。
那样生动,那样鲜活。
已是黄昏了。
黄昏的太阳,有时比中午时分还要亮眼。
幽静的巷子内,射进几道刺目的阳光。照水睁开眼。巷子前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子。女子黑发白肤,身材窈窕。她的手中提着个篮子,步履急切,像要赶着去什么地方。
女子的周身氤氲在光线里,照水看不清她的脸。
看不清。
他的身躯一动不动。他呆住了。
就算看不清容颜那又如何?女子的举止身形,分明、分明就是……阿田!
就是他的阿田!
他屏住了呼吸。
光影散尽。女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心一阵骤痛!
深深的痛!
只看一眼,他便知道,她就是阿田,如假包换,如假包换!
阿田,你真的还活着。
心头有那么一根紧紧绷着的弦,陡然地松懈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柔。
照水被满满的幸福充溢。
他嘴角泛起微笑,幸福的微笑。
浅浅淡淡,深深浓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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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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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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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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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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