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岫真是错看了他。小时,他初来乍到,有谁抢了他东西,他也会拼了命地抢夺。真是越大越怂了。看来,别人都靠不住,还得自己出马。
那絮娘忙忙去了街上,王姓牙婆也就满脸堆笑地来了。
绣蓉叫絮娘将王婆拉进小耳房,好生细谈。如今,絮娘成了绣蓉的心腹,双喜只是靠边站了。双喜替阿田担心。里里外外,她都知晓小姐要干什么。
牙婆来了,不是买人,就是卖人。双喜留了个神,偷听了几回,知道小姐要使坏,要使计偷卖了阿田。这是大事,了不得的大事。双喜煎熬了几夜,终究拷问不过良心,决定将此事提前告诉阿田。让她事事留心,不可中了顾绣蓉的圈套。
那双喜果然就预备去。趁着半夜,前去敲梓桐苑的门。
她是特意选的半夜。因整个红圃轩的人都睡下了,她好行动。红圃轩的人见了小姐殷勤,实则背后都懒。明明有值夜的人,但一到午夜,都去挺尸了,所以双喜行动自在。
双喜提着盏灯笼,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走了出去。她四看了一番,真的无婆子上前询问。
双喜更是加快了脚步。
待她走到一处影壁时,却听背后有人猛喝:“哪里去?”
双喜一惊,说这话的正是小姐顾绣蓉。
“我……我去找茅厕。”双喜支支吾吾的,她老毛病又犯了,一见绣蓉就吓得腿软。
“贱人,撒谎!轩内有茅厕,用得着出去吗?说,你到底干什么去?”
双喜虽然害怕,但还是一口咬定就是去小解的。因白日里存了食,夜里睡不着,便趁着小解的机会特意出去走几步。
“你这蹄子不招是不是?我撕烂你的嘴!”绣蓉火了,她命身后几个婆子扭住双喜,捆住她的手脚,叫她不能动弹。
“小姐,奴婢真的不干什么……”
双喜决意不泄露行踪。
绣蓉的神色就很狰狞。她照着双喜的脸甩了几个巴掌,打得双喜眼冒金星。“我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你以为我买了你,就十足十放心你了?你偷听我说话,打量我不知道呢?小贱人,这地方只通向梓桐苑,你这是要去找阿田,叫她提防我。”
一听绣蓉什么都知道了,双喜更是吓得两腿发抖。
“来人,将她送到王婆那里,平她发卖。”
双喜就尖叫,祈求绣蓉别卖了她。“小姐……小姐……是奴婢不好……您要打要骂,什么都使得,就是别卖了我!”
“哼哼!我就知道,你心疼阿田,可怜阿田,明里暗里的,总说她的好话。你这贱人我是留不得了。我若是起了恻隐之心,以后,你只会坏我的事。今日,我必须硬起心肠。”
绣蓉提醒几个婆子,见到王婆后,只管叫她将双喜往最远最穷的窑子卖。红圃轩里,也是有人同情双喜的,也有一两个斗胆求情的。绣蓉脸黑黑:“再求,一并将你们也卖了。”
半夜三更,双喜就被捂住嘴巴,扔进大口袋内,由马夫赶车,从后门出去了。因在半夜,这马夫就有些怨气。谁愿意不睡觉地赶车?不是巧宗,也没个外快。
明天一早回来,这马夫吃早饭时,见了牛黄,就骂骂咧咧了几句。牛黄问原因。
“老子赶了半宿的车。这种事,偏在半夜里偷偷摸摸地,半点油水不能捞,还不能抱怨。”
牛黄就问到底何事。
“表小姐卖了一个丫鬟,将她卖进了牙婆。我模糊听说,是那丫鬟吃里扒外,想坏她的好事。到底具体是什么,我一个马夫哪里知道?”
马夫又大口大口喝粥。
一听是双喜被卖,牛黄就觉得吃惊。双喜他见过几次,也没出啥错,怎么就被卖了呢?他咂咂舌头:“看来,那顾绣蓉为人狠毒,贴身的丫头都能卖了。”
翌日。顾绣蓉卖了双喜一事,整个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
老管家就叹息,但又只摇着头,不说什么。因双喜是顾绣蓉自己买的,她有处决权。
阿田也知晓了。看着紫云紫露一脸惊惶不安的表情,也里也难过。她想出去,寻找双喜,若来得及,也可从牙婆手里赎回。虽然府里对双喜被卖一事,闭口不言,忌讳莫深。但阿田还是觉得:此事,该和自己有牵连。
双喜虽是绣蓉的丫鬟,但她印象很不错。此番被卖,定是一个污秽不堪的去处。怎么办?
阿田想求助清岫。不想和清岫走得太近,但还得去找他。
她明白紫云紫露的忧惧。若得绣蓉不满,甭管多忠心,也会被卖掉。是呀,她二人是买来的,再被卖了,寻常不过之事。
这弄得她们都不知怎生好了。
阿田就淡淡道:“你们只管去厨房寻些活计,学做些面食。没事,再做些针线。有朝一日,若是能出府,靠着一双手,也不至于饿死。”
“阿田姑娘,您说得轻巧,我们又哪儿能出去呢,只有生死一辈子在这里的。”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也不是不能。我听说,每一年,都有放人出去的。别人能,你们也能。”
“这……这我们也不奢望,到底表小姐买了我们,只有死心塌地的了。”
“你们放心。我半点不会为难你们。你们与我都是苦出身。我受过苦,你们也是。你们毕竟人在梓桐苑,不是双喜,天天被盯着,不容易被拿错。只是以后,我要去个什么地方,你们别暗地跟着我,我就烧高香了。”
紫云紫露就觉羞惭。
阿田不愿意树敌。
她知道:自己的话,紫云紫露也未必放在心上。双喜只是个例。她二人只要一心一意地待顾绣蓉,歹事不会有的。
但阿田也想借此缓和一下矛盾。
“你们去厨房,做些面点,也是一门手艺。厨房柳三家的,做的一手好面食。既有现成的师傅,为什么不学呢?”有时,她也常去请教。如何揉面团,揉的均匀力道。再譬如做汤圆。温水和糯米调和成多少最适宜。紫云紫露听了,默然不做声。
阿田就急忙找清岫去了。
这几日,清岫都不在府内,不知去了哪儿。
他是伤心,想避过阿田,一个人静静呆一会儿。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是尴尬。
这还是阿田第一次出府。
老管家见了,还过来劝说:“姑娘您要买什么?只管叫别人去。再说府里东西都是现成的。您要什么,只管吩咐一声。”
阿田不能径直说要去找清岫。晌午时分,她去找牛黄,问起清岫人在何处。
“大概去了街上一个叫紫青坊的地方。他说要见什么人。”
牛黄熟悉清岫。清岫有时出门,疲累的时候,都让牛黄同行,叫他赶车。
“阿田,你要找他作甚?我与你去找。”
阿田就叹息了一声:“双喜被顾绣蓉卖了,想你也听说了。双喜虽在顾绣蓉身边伺候,但我知道,她心眼儿不坏,对我也颇有善意。我真是不忍。她这被卖,事有蹊跷。牛黄,你帮我去找清岫吧,打探打探双喜被卖到了什么地方?我想法子,把她赎出来。”
有一次,阿田在梓桐苑前的树下摘梨,不小心采了一块小石头,趔趄了一下,双喜正好路过,扶住了她。还有一回,双喜买了一些鲤鱼,问询阿田,能不能把鱼儿放生到梓桐苑的池塘内?她说喜欢拿池子里的水,碧青嫩绿,就和她老家的池子一样。
就因为这些,就使阿田放不下双喜。
牛黄搔搔头皮:“阿田,这……这就算了吧?好歹不关俺们的事儿,俺们就袖手旁观吧。”牛黄不想多事,只管朝着阿田呵呵笑。
阿田就生气了。“牛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歹你也在寺庙呆过,受过佛祖的熏陶。那双喜落到了那些淫窟里,受尽折磨,也只有死路一条的。好,你不帮我,我自己找。”wWW.ΧìǔΜЬ.CǒΜ
阿田转过身子,还是决意上街。
牛黄只好过来:“阿田,你傻不傻?双喜走了,顾绣蓉就少了个膀臂,你的麻烦也就少了些。俺这粗人都能想到这点,你咋想不到呢?”
阿田就叹息:“双喜不会与我麻烦。她被卖,十有八九,是为了什么事相帮我,惹怒了顾绣蓉。我的猜测就是这样。”
牛黄就摇头:“你这是胡思乱想。俺非但不帮你,还要拦着你去找清岫公子。”
阿田就急了。“牛黄,你的蛮劲儿又来了。反正,我下定了决心,非要找到双喜。”
二人正说着,冷不防,身旁就窜出一个人来。
那人衣衫脏污,浑身散发臭味,一进大门,就像螃蟹一样地横冲直撞,差点和牛黄撞个满怀。阿田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进来的,竟是鸾蟾!
鸾蟾不是在边关,和照水一起的吗?为何单是他回了,那照水呢?
“你个狗娘养的,走路不长眼睛,没看见大爷我吗?”鸾蟾抄手要揍牛黄。
牛黄疾快闪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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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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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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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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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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