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道人收起疑惑,待进去,好歹问问照水,这两个姑娘是何来历,也就知道了。
不过,这乍一眼见,前头穿青衣的,却是容颜清丽,秀美如画中走下的一般。那后头的一个,却是皮肤黧黑,容貌猥琐,不堪一看。
不周道人修行多年,皮相与他而言,就与骷髅一般的。但看到阿田,还是禁不住眼前一亮。
“在。”
道人一听,也就颔首。这姑娘一启口,声音也是轻灵好听。
道人就进了去。
那禅房里的照水见了他,激动就要下榻。
道人就按住他:“别动。你是……病了?”wWW.ΧìǔΜЬ.CǒΜ
和尚就点头。
道人就摸了摸他的脉息,说道:“这又是你不注意照顾自己之故。你体内的寒热是因着凉引起。我看这禅房虽然破旧,但布置的还舒适,一应被褥俱全,怎地就病了?”
和尚挪动了下嘴,看着阿田,欲言又止。
阿田是个细心女子,知道道人对和尚来说,是贵客。正好厨房有热水,就倒了热茶递与道人。不周道人赶路,却也口渴,当即接过,也就一口气喝了。
“照水,她是何人?还有那个个子稍矮的姑娘?”
“师父,她们都是孤女,无处容身,故而才来到我的小庙之内。”
“不用叫我师父,我只是你的忘年交。再说,道士怎做得和尚的师父?你我之间,就是朋友。”阿田搬来一张椅子。道人也坐了,将佛尘放在一边。
因这道人是和尚哥哥的客人,阿田不管怎地,都是要殷勤款待的。
“这位姑娘,你出去时,且将禅房的门带上,我与和尚有要紧的话说。”
“是。”
阿田托了茶盏,果然关闭了房门。
那絮娘就在穿堂外,伸着个脖子,将耳朵贴在门缝上,想听听道人和和尚到底说与什么,一脸的好奇。
阿田就拉着她的胳膊,提醒:“絮娘,我带你去那处屋子,真的是极干净。你若嫌简陋,这庙里四处我都栽种了花儿草儿,搬几瓶,放在屋里,颜色以交映,瞧着也就好看了。”
絮娘还是噘着个嘴儿。阿田就笑着领她去。
“阿田,那照水和尚,生得那般英俊,到底是为了甚,甘心当了和尚?这其中必有故事。”絮娘张着口,想听八卦。
阿田就摇头:“你别太有好奇心。”
“问问不行么?阿田,你定是知道的,对不对?”
“我么……不告诉你。”
“为甚?你和那和尚,相处了也有一些日子了吧?不会处出什么感情来了,所以处处维护他?”
阿田就觉得烦。
这絮娘总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令她有些烦。
絮娘累了,洗了面、脚后,还是躺下了。翻了个身,又说被褥臭。再打个呵欠,又说屋子有尿味。
“那你捂住鼻子吧,我走了。”
阿田心系照水。
“去看那和尚?禅房是和尚睡的,你就睡地下,与他一间屋子?”絮娘更是将一双小绿豆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照顾他。平日里,我当然不与他一个屋子。”
“哦。可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庙里就你俩个,不是想咋样就可以咋样嘛?嘿嘿……是不是你们已经……”
“不和你说了。”阿田止住了她,真的生气了。
这絮娘,虽说是个年轻的女子,但说话极其粗鄙,也不知谁熏陶的。
“哎哟,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只要你与我说实话,我保证不吐露半点。”
阿田没有回头。
那禅房里,道人就和照水肃静说话。
“我这里有两粒药丸,你且服下去。”
照水照做。
道人见他起色稍转好了一些,就问他书法习的怎样了。
“每日里,从不懈怠。除非实在有事。”
“好。我这里还有几本帖子,你且都好生临摹。”不周道人从怀中又掏出几本书帖,放在照水身边,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好生练字,有朝一日能成大家,也是你去世的阿娘的心愿。”
提起照水的阿娘诗音,道人的眼眸里更存了一丝柔情。
“嗯。”
“好了,我走了。”
“道长,每次你都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究竟,我还有话要问你。”照水不舍。
不周道人就回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我想知道,这练习书法和养蚕植桑之间,到底有无关联?沐家的人虽然都不在世上了,但观音蚕真的就此灭绝了吗?”和尚还是不信。
道人就一叹。
“这世上,已无观音蚕。”
“果真没有?”
“照水,何必执着。我还是那句话,有缘既来,无缘即去。只要你勤学苦练,悟出这沐家的书法精髓,你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和尚吃惊。“我……练习的,竟然都是沐家的书法?”
“不错。那些名帖,也都是沐家的祖辈先人所书。”
“沐家是云国养蚕世家,这个世人皆知。但与书法……”
道人就喟叹:“沐家的女人擅长养蚕,男人则擅长书法。男书女蚕,这个习俗已经沿袭了几代了。罢了,不说了,如今沐家的人都不在了,说这个话题也是伤感。”
照水神色更是凝重愤懑。“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替沐家三十余口人报仇!”
道人默然看了照水一会。“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有些事,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从某一个角度说,你的父亲云翼未必就是凶手……”
“什么?不!我不信!”照水激烈摇头。
“这段旧事,我也在查。”
“哪需再查?云翼就是凶手!他自己都承认的!”照水更是紧紧捏着拳头。
忽地,小庙上空就响起几声鸽子咕咕的声音。
这是道人豢养的鸽子。若无事,这鸽子不会飞来。
“过几日,我再来瞧你。”
和尚也只能不留。
待离开小庙时,道人忽转头看向阿田:“姑娘,有劳你继续照水和尚了。”
“和尚哥哥救了我,我照顾他,应该的。”
阿田本想说“照水”二字,但话到嘴边,情不自禁地就改成了“和尚哥哥”,且叫得充满了感情,引得道人不由深深看了她几眼。
这一晚,照水出了一身汗,起床吃了点阿田熬的豆粥,感觉好些了。
他要去睡佛堂,但阿田哪里肯?
“我去和絮娘挤挤,一晚上就对付了。”
照水见阿田不睡地铺了,也就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灯光之下,和尚看向阿田的一双眼睛格外动人。这世间,不分男女,总是在生病时最虚弱最脆弱。
“我不辛苦。”
阿田又递照水热水,方才离去。
翌日。照水仍在酣睡。天还没亮,公鸡刚打第一声鸣叫,阿田就早早起来了。
她手头缺一些碎银。今日天气尚好,她想去菜地拔些萝卜,摘些豆荚,放在箩筐里,背到集市上卖了。
“阿田,我要和你一起。”
“你真的愿意?”
“我喜欢热闹。”
“那好。”
阿田也想有个帮手。卖掉这些新鲜的菜蔬,再从集市赶回,正好给和尚做早饭。阿田利落,不一会儿工夫,就摘了满满一箩筐。她将一个小点的箩筐让絮娘背着。絮娘一边走,一边吃萝卜,两不耽误。
阿田就叹:“再这样吃下去,只怕到了集市,萝卜都没了。”
絮娘就嚷委屈:“阿田,我不是故意的。我胃口大,打小儿就能吃,这可怨不得我。”
待到了集市,絮娘又嚷着要吃豆花油条,孩子一般。阿田看着她的腿钉子一样地钉在一家豆浆铺来不走了,只好叫她里头去吃,她付钱。
萝卜豆荚卖的很顺利。品相好,价钱也不贵。加之阿田和善,轻言巧语的,一眨眼的功夫,箩筐就空了。
不想今日,竟是不宜出门。
照水的同父异母弟鸾蟾,今儿个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集市。上一回,鸾蟾被照水扔进水里,被大蛇吓得不轻,回去还请了大夫,很吃了几贴药。
那云翼见他,终日魂不守舍的,以为又去哪处勾栏瓦肆流连了,又是痛斥一番。鸾蟾挨了骂,心里更忿忿。
他尤其愤怒的是,照水都出家了,但云翼仍旧将康王嫡长子的名头给了他。这就意味着,牢康王一旦去世,袭爵的人,不是他鸾蟾,而是照水。
“照水,我就不信我哪点儿不如你?你娘在世时,压得我娘死死的。你出家了,但康王府的好处,爹爹都替你留着,替你保管着。你到底要欺压我到什么时候?我与你,虽都姓云,但却是不共戴天!”鸾蟾恨恨拍着桌子,茶盏果盘的摔得粉碎,吓得外头伺候的丫鬟大气儿不敢出。
今日这鸾蟾,就是故意经集市来虞山的。
一想起照水那秃驴,堕入空门,却霸着一个美娇娘,这念经和行房可是一样不落下呀。那村姑娘竟是个绝色,不弄了来,终身引以为憾哪。
好了疮疤忘了疼。
“照水,你的女人,我偏要夺了来,日日蹂躏……给我生娃,给我骑来给我打!”此番,鸾蟾美衣华服地往胭脂铺前一站,阴森森一笑。
不偏不倚地,那厢絮娘也正蠢蠢地过来了。
“阿田,你给我买胭脂好不好?以前我虽是丫鬟,但天天可是脂粉不离脸,我很爱美的。”絮娘拖着阿田,硬把她拖向胭脂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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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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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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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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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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