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桑桑只当不知晓,静静陪在濮阳舜的身边,心里淡淡有一种预感,平静的日子恐怕很快就会结束,便更加珍惜眼前的日子。
两日后,濮阳难得空闲本要在家陪桑桑,宫里突然有旨意传出,皇帝邀请闵氏、侄子和桑桑一起入宫赏花,虽然很意外,但不得抗旨便收拾齐整入宫来。
自然赏花的不止他们一家,齐纪彰夫妇、四公主雅宓,再有其他皇亲女眷都在列,鸟语花香热闹不凡。
“皇上前些日子还为了九王爷的事罢朝,这会子倒有心思赏花喝酒。”
“你瞧皇帝和四皇子夫妇俩的亲热,完全把濮阳舜撂下了,着立储的心怕是又偏了吧。”
“忠亲王身边那个女子你瞧见没有,没名没分的人,如今就这么登堂入室了。”
“濮阳舜实在是个奇怪的人,都城里多少千金小姐比这个沈桑桑强,这女子也不见得有多好。”
悉悉索索的话满场飞着,谁都以为别人听不见自己说什么,可说得人多了,小声也成了大声。
“这杏花酒香甜的很,比你的梅花酒如何?”濮阳舜笑眯眯地递过一杯酒给桑桑,“你也尝尝。”
桑桑欣然饮过,细细品了答:“还是喜欢自家的梅花酒,你若喜欢这味道,将来我也试着找人酿出来。”
“一直挺奇怪的,你们家是做生意的,怎么会酿酒?”
“我的娘亲。”桑桑答,“就是收养我的母亲,她喜欢喝自己酿的梅花酒,曾亲手教过我,自然父亲是不把这个当一门生意,而我到了都城,发现这个容易赚钱,才开了作坊来酿。”
濮阳舜道:“往后也别卖了,就只酿给我一人吃。”本以为桑桑会不答应,谁知笑眯眯应了,他便又开玩笑,“你没了这营生,怎么养活我?”
桑桑睨他一眼,好不得意地说:“我们沈家的家产养你整个王府十辈子都吃不完。”
濮阳舜大笑:“倒霉的人说什么人财两空,我是抱得佳人归,又挖回一座金山呐。”
“少得意……”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笑,模样甚是亲密,赵舒月看在眼里,心中满是冷笑,而丈夫在婆婆身边没看到这一出,可她的身边还有齐雅宓。
“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沈桑桑野性难改也就罢了,怎么表兄也跟着她失了礼仪。”
一句话幽幽地抛给雅宓,赵舒月抿着杯中酒,细眼相看小姑子的反应。
雅宓却淡然一笑,从容地看着嫂子:“经历种种,嫂嫂还放不下这个人吗?如今我眼里已没有她,这等平民凭什么入你我的眼睛?”wWW.ΧìǔΜЬ.CǒΜ
“是啊,妹妹如今的确不一般了。”赵舒月心中不满,便又拿言语来刺激,“世上哪还有比人命更重要的,经历了生死,自然看轻一切。”
“是吗?”雅宓反问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此时齐纪彰从母亲那里回来,赵舒月便是温柔款款,笑问:“说了那么久的话?”
“没什么。”齐纪彰敷衍过,又对雅宓道,“母皇叫你到她身边去坐。”
雅宓颔首,却只是叫过身边宫女低语:“告诉周公公,本宫身子不爽,就不接近母皇了。”
齐纪彰微微蹙眉,舒月看在眼里,便自己拿了酒杯起身要离开:“我去给母皇敬酒。”
“你怎么了?听说你和母亲冷战了很久。”妻子离开后,齐纪彰便来问妹妹。
雅宓轻然一笑:“战?谁敢和母亲战?不过是她心情不好,我不去接近找晦气罢了,她冷静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说这话时,她抬眸看向了对面那一对人,眼神里或多或少露出几分失意,垂首举杯饮酒,美酒热热的到了肚子里,也就不觉得眼眶发热了。
齐纪彰忽而握住了妹妹的手,郑重道:“哥哥会许你一个更好的未来,濮阳舜不算什么。”
雅宓苦笑:“但愿如此。”
兄妹俩话未完,却见有内侍匆匆奔到濮阳舜身旁,神情凝重不知说什么,濮阳舜的脸色很不好看,旋即就起身往女帝那里去,不久便征得同意,带着沈桑桑离席了。
“出什么事了?”雅宓果然不放心。
齐纪彰却只饮酒:“谁知道。”
此时赵舒月归来,方才她正在女帝身边,故而听得几句,告诉二人说:“奇了,忠亲王府竟然被入室打劫,据说差点把整座王府翻个底朝天。”
“怎么可能?”雅宓大惊。
齐纪彰也凝肃了神情,久久不语。
这一边,濮阳舜带着桑桑迅速赶回王府,果然见满目狼藉,家中仆人多有受伤,若非他的士兵闻风赶来,只怕整座宅子都要被拆了,只可惜窃贼见好就收,并未和濮阳舜的手下发生打斗,此刻已有人迅疾追去尚未归来。
“他们要找什么?”濮阳舜料定这不是冲人来的,却一时想不到自己这里有什么可值得让人如此兴师动众。
“你书房暗格里的东西?”桑桑问。
濮阳舜却摇头:“我不过平日里放一些文书信件不想叫打扫的下人看见,但也并非不能见人或机密要事,不然也不会叫你误打误撞就翻出来。”
“那还能有什么?瞧瞧财物损失没有,再找大夫给大家疗伤。”桑桑俨然女主人般,丢下濮阳舜,开始张罗大家收拾疗伤,濮阳舜静立在那里,努力想着自己可能被人捉住的把柄,可怎么也不明白,将自己的家弄得翻天覆地究竟有什么意义。
眼中看着桑桑四处忙碌,突然一个激灵,过来拉着桑桑问:“你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有啊。”桑桑道,抬手亮出腕上的镯子,又摸一摸自己的腰际,淡定道,“自从搬来你这里住,我就一直贴身带着的,没事。”
“腰里是什么?”
“是梁勇给我的小锦盒。”
濮阳一愣,又问:“里头是什么?”
“不知道,他说不要紧的时候别打开,几时我遇到要紧的事无助时再打开。”桑桑笑道,“我也没想过是什么,就觉得也许只是个念想,如今又有你在。”
深宫之中,赏花宴已散,寝宫里,女帝正神情严肃地站在窗下,周福于其身后低声吩咐:“皇上,整座宅子都翻遍了,没有找到。她原先住的地方也翻过了,同样没有。”
濮阳蕊冷冷一笑:“恐怕,那丫头随身带着呢,倒也谨慎。”
“皇上,那接下去该怎么办?”周福问。
“这一次怕是打草惊蛇了,那沈桑桑或许想不到,舜儿他必然警醒。”女帝细眉拧曲,眸含恨意,又道,“先作罢,再有动作叫舜儿怀疑到朕这里就不好了,那件事朕另有打算。”
王府中,闵氏归来见这情景吓得不轻,可她最在乎的却是丈夫的灵堂,外头交给管事后便亲自收拾丈夫的灵位,桑桑和濮阳舜本要帮忙,却被她婉拒,两人退到书房,这里自然也是一片狼藉,只是那暗格倒不曾叫人发现。
此时二人坐在书桌前,正盯着那一方小锦盒看,桑桑的下巴抵在桌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嘀咕:“就为了这一个东西,把整座宅子都掀翻了?如果里头只是一块玉佩一颗金珠什么的,不是笑死人了?”
濮阳舜却深眉微蹙,显得很严肃,认真地问桑桑:“如果你实在不想打开就算了,但也实话告诉你,我很想知道里头是什么,不然之后我们会比现在更被动。”
桑桑歪着脑袋笑眯眯,仿佛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都和她没多大关系,玩笑一般问:“你真的想看?”
眸中带了嗔怒,濮阳舜低沉地嗯了一声。
“那就看吧。”桑桑欣然,伸手就打开了盒子,却是背对着自己,将盒子展示在了濮阳的面前,还笑着问,“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濮阳舜的神情反而是一种释然,他伸手拿出里头那枚印章,看清上头的字,不冷不热地笑一句:“梁勇果然胡来,没有韩平原看着,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是印章?刻了什么字?”桑桑已看见这东西,却压根没往御印这种东西上想,至少正常人是绝不会相信一个皇帝会送枚御印给一个在路上让他搭车的人做礼物的。
“是梁勇的随身御印。”
“御印是什么东西?”桑桑天然地问了一声,但言罢就明白自己问得多余,更惊讶地捂着嘴,小声说,“他、他干嘛送这个东西给我?”
“毕竟不是梁国国玺,必要的时刻也可以昭告天下废了这枚印,但没有废之前,他的用处可就大了,可以做很多事,甚至能挑起国与国的战争。”濮阳舜在印上呵了口气,也不敢随意印在哪里,而是盖在了手心上示意给桑桑看,“他叫你无助的时候用,大概从认识你那刻起,就算计到今天甚至将来了。”
“有什么可算计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商人收养的小丫头。”桑桑大呼意外,拿过印章来看了又看,虎着脸说,“那个人实在太奇怪了,万一我和他当初一别再也不相见呢?他怎么就知道我们还会相见?”
濮阳舜笑:“兴许从你们离开谷地起,他就一路跟着你了。”
桑桑惊讶万状,濮阳又忙笑:“只是猜测。”从桑桑手里拿回印章,拍拍她的脑袋说,“这件东西从这刻起归我保管,几时再见梁勇就还给他,带在身边是个麻烦。”
桑桑嘀咕:“明明是我的东西,做什么要你保管?”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那枚印章,很不满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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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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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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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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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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