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望一眼,心里那股意味不明的奇怪念头又开始跳跃,可是她捉不住,始终不明白这一阵心悸是因为什么。
不远处,忠亲王府的车马已在等候,家仆热情地迎上来说:“王爷请沈姑娘去王府。”
桑桑知道濮阳舜一定等的心焦,可自己本说好不要他来接送,难为他派人来,自己若再拂了面子,实在说不过,更何况齐雅宓那件事这会儿正满肚子疑惑和不满,统统要找他说清楚呢。
登车往王府去,落地便见濮阳舜等在门前,桑桑笑说:“你不用忙别的事吗?”
“世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濮阳舜冷哼一声,又问,“没事吗?只是雅宓找你?”
“是啊,只是你家表妹找我。”桑桑瞥他一眼道,“你这样紧张做什么?难道怕我吃了她?”
“沈桑桑!”濮阳舜为此担心了半天,人回来了却如此刁蛮不讲理,心里不由得生了几分气,将桑桑拉在身边带入府里说,“好好说话,我可要生气了。”
“嘿嘿……”桑桑竟心情甚好,待两人到了屋子里,才笑嘻嘻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作为一个同样错手杀过人的人,我现在挺可怜你表妹的。”
“你知道了?她告诉你的?”濮阳舜瞪着眼睛,心想沈桑桑你要不要这么淡定从容?
“是啊,不过没说为什么,含糊地说了句为了救母亲,当年我也为了救母亲,我知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可偏偏我当年没有律法约束,而如今你那表妹又分明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我是个商人嘛,我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往往只在利益和价值上,也许这在别人看来,偶尔是冷血无情。”
“真的没事?不是装出来哄我?”濮阳舜蹙眉细细看着桑桑,“不要因为怕我担心而故作坚强,这不是我想要给你的生活。”
桑桑拍拍他的肩膀,如好兄弟一般说:“你又不记得我说的话?沈桑桑的责任,就是让濮阳舜保护她。既然如此,我做什么要装?不过……”
“不过什么?”
“能不能告诉我原因,不然我今晚一定睡不着。”桑桑竟露初委屈之态,“你知不知道,昨晚我什么都想到了,甚至做好了今天你来找我,跟我说,我要娶齐雅宓,我们结束了,我们……”
话没说完,嘴就被濮阳舜用双唇堵住了,似惩罚一般激烈的热吻之后,他轻轻揪着桑桑的耳朵道:“再胡说八道,再胡思乱想,我一定叫你后悔。”
桑桑嘿嘿笑着,死皮赖脸地腻在他身上,“不会后悔,这辈子遇到你跟定你,就不会再有后悔的事情。”
“怎么突然这么乖,说这么多好听的话?”濮阳舜了解桑桑不是那种爱起腻撒娇的女子,何况今天也没什么事值得她有如此反应,心里反有些不安。
是所谓心有灵犀吧,桑桑突然沉静下来,而看濮阳舜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整个藏到自己心里去,鼻尖微微一酸,老老实实道:“今天出宫时遇见齐纪彰了,他叫我想清楚,是不是跟定你了,不要等将来你失势落魄时再后悔。”
濮阳舜深眉冷凝,他最恨男人对女人说这种无谓的话。
桑桑却欣然一笑,问:“你猜我说什么?”
“什么?”
桑桑分明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从颊边滚落,“我说我要生死追随你,无所畏惧。”
心头霍然一震,濮阳舜竟也有哽咽难语之时,心疼地拂去桑桑面上的眼泪,当笑容渐渐爬上唇际,才终开口:“有这一句话,卧濮阳舜面对这世界,又有何畏惧?沈桑桑你听着,我再不要你落泪,再不要你伤心,记着你说过的话,生生死死跟在我的身边,今生若不够,来世我们定还会相遇。”
桑桑带泪而笑:“就怕我这个麻烦精,这一生缠着你不放,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见到我……啊……”
话未完,腰上就被用力一掐,接着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来,身体困在一双有力的臂膀里动弹不得,濮阳舜恨恨道:“我说的话,你是半句没听见了?”
桑桑索性酥软了,懒懒地靠上他:“我只晓得,你不会欺负我。”
“是吗,好啊,试试看……”
“王爷!啊……”同样的情景再次发生,这一次,却换了王府家仆冲进来,涨红着脸看着这一幕,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
桑桑把脸埋在濮阳舜胸前,羞得抬不起头。
濮阳舜却淡定地抱着桑桑,嗔怒问:“什么事?”
“有急件,是……急件!”家仆这样说,巴不得赶紧离了这里。
“我就来。”一句话打发了下人,濮阳舜将桑桑放下,肃容道,“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等我回来收拾你。”
“我才没那么傻呢。”桑桑顶一句,见眼前人凶蛮不已,又笑嘻嘻求饶,“我就在这里,你赶紧回来,万一娘娘她叫我,我总要过去。”
濮阳瞪她一眼,迅速离去,到了书房这边,果然收到加急密件,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密件中所述之事,竟与桑桑相关,看罢信件,濮阳舜呆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告知桑桑。
这一愣,竟是过了半个时辰,再回到房里,已见疲倦的桑桑抱着书册窝在美人榻上睡着了,他心疼地为她盖上毯子,桑桑却醒了,含含糊糊地问:“没事了吗?我好困。”
“去你的卧房睡。”濮阳舜裹着毯子将桑桑抱起,桑桑因一夜不眠又进宫折腾了半天,果然是疲惫不堪,此刻在濮阳舜怀里安心又舒服,不等被放到床上,又已在濮阳的怀里睡着了。
待将桑桑放平,为她盖上被子,濮阳舜蹲在一侧看她可爱又宁静的睡颜,低沉呢喃:“小丫头,我该怎么对你说,谷地的沈宅被付之一炬了?”
安顿好桑桑,濮阳舜退出卧房,吩咐下人:“照顾好沈姑娘,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他离开。”
下人却问:“沈姑娘若问主子去哪儿了呢?”
“就说不知道。”濮阳舜有些不耐烦,却又怕桑桑担心,还是道,“告诉她我去了兵部,此外去通禀娘娘一声,请她今日不要见沈姑娘了。”
下人们应着,濮阳舜走后,直到天黑都不曾归来,而桑桑却在这时候醒了,虽对濮阳舜去兵部的事并无质疑,但因必须等他归来,不免有些无聊,下人深知桑桑在濮阳舜心里的分量,不由得殷勤巴结,笑言:“姑娘要不要去王爷的书房坐坐,那里有趣的东西多些,您也好打发辰光。”
桑桑本觉得私下进入不太好,可经不起下人撺掇,加之几分好奇心和占有欲,吃过饭便闲逛过来,一进门就先被镇住了。书房比厅堂还大,一排排书架林立其中,整整齐齐码着各种书籍,只听下人在耳边得意地说一声:“咱王爷的书房可比不宫里皇上的小,咱们王爷三四岁就识文断字了。”
桑桑莞尔,兴致盎然地进入濮阳舜的世界,虽然她并非胸无点墨的女子,还是深深折服于濮阳舜的博学,这里的书莫说看过,大多连听都不曾听过。捧一本书靠在书架上,歪着脑袋想:“他那样完美,而我只是个会算计钱的小丫头,我们怎么就……”莫名地想起平淡无奇的初遇,想起国宴上得尴尬,可到今日已不会再心痛,有的只是怦然心动和发烧的脸颊。
“原来这才是爱?”闻着书册淡淡的纸香墨香,一切纷扰随之淡去,这里是濮阳舜的世界,可她却没有感到一丝违和和不适应,更不会担心无法融入,而这种安逸感,当初在齐纪彰身边,却从未有过。
有些事,有些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就不读这么多书啦,书读多了胸怀宽广就不精明,做不了生意的。”桑桑将书放回去,笑嘻嘻道,“将来让你儿子……”话说半句,心头一热,羞涩难当之下再说不出口,她也奇怪自己为何会如此安心,竟会时不时去幻想濮阳舜和自己未来普通而简单的生活,即便眼下还有那么多纷扰纠葛不清,也全不在意。www.xiumb.com
正要离开这排书架,不知是碰到了什么地方,忽而听见“轰隆隆”声响,身旁的书架竟自己动起来,吐出一方木格后很快就静下来,可桑桑还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王府皇宫这种地方,真的有传说中的密阁?”桑桑一边惊讶,一边又觉得好笑,但心里总有几分胆怯,还是希望能恢复原样,别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这边摸摸、那边敲敲,希望这个书架能自己再合起来。
可就是这样,不小心又碰下了那木格,将里头的文书信函撒了一地,桑桑这回是真慌了,忙弯腰去七手八脚捡起来,手里摞了一叠后站起来,半卷折子忽而又滑落,再捡起来,却无意中看见了上面的文字。
匆匆扫过,心惊之余壮着胆子再看,竟是惊得松了手里的东西,任凭它们落地的哗然声响,也没回过神来。
直到有人喊她,用那刻入心骨的声音唤桑桑。
“你在干什么?”濮阳舜瞧见这一幕,呆立在了书架的尽头,桑桑木然地循声看向他,心跳益发急促。
“你……”濮阳舜慢慢靠近,看见满地狼藉,微微蹙眉,“这里不是玩的地方。”
“我知道。”桑桑低头。
“怎么打开的?”
“不知道。”桑桑的头垂得更低。
“看到什么了?”濮阳舜语气还算平和,俯身去将东西捡起来整理好,将一切恢复原样后,不知碰了什么地方,书架又轰隆隆自动合了起来。
可就在闭合的一瞬,桑桑出声制止:“等等。”
只是已来不及,方才还在眼前的一切随着声音落下而消失了。
“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濮阳舜凑近桑桑,声音落在她的额头处,如训斥捉到淘气的孩子般问,“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
桑桑怯怯地抬头看濮阳舜,意外的是竟没有因此生出什么陌生感,嗫嚅回答:“看到你写了一半的折子,你……要将谷地纳入齐国。”
“嗯,还有呢?”濮阳淡定得很。
“没有了。”
“真的没了?”濮阳再问。
“没有了没有了,我是无意中碰到的,也没想看里面的东西,就是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信我。”桑桑急了,几乎恳求着濮阳舜要信任自己。
濮阳舜本以为桑桑会对将谷地纳入齐国的事有异议或生气,万没想到桑桑是这样的反应,瞧她着急害怕的模样,心疼又怜惜,牵了桑桑往外头来,到明亮处方停下,指着身后宏伟的藏书说:“这里没有你不能看的东西,我说不是玩的地方,并不代表你不可以进来,不可以动这一切,明白么?”
桑桑愣愣地点头,其实她心里有些不明白。
“论私,我没有什么必须隐瞒你的事,但论公,就不能什么都对你坦白了。桑桑,如果你介意这一点,我们可以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求不要憋在心里,时间一长,连信任都彼此磨损,那对我而言,才是最心痛最不愿见到的。”濮阳舜觉得自己说的益发严肃起来,又轻咳两声笑道,“说白了,你想怎样都行,可就是不许闷着不说。”
桑桑欣然,“我记住了。”
“那再回过头来说刚才的话。”濮阳舜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是我下一步要做的事,你不乐意吗?”
“归入齐国也好,我信你能给谷地带来安宁。”桑桑微笑,眸子里是对濮阳舜深深的信任。
却是这温暖的目光,让这个男人愈发心痛,他轻轻一叹,又道:“事不宜迟,本想再推后半年,但谷地现在的状况,已容不得我等待了。”
“怎么了?谷地……”
“桑桑,我今天接到密件,有件事很不想对你说,但瞒着你才是最大的错,所以……”濮阳舜伸手握住了桑桑的双肩,“谷地的沈宅遭逢暴乱,你自小长大的那个家没了,整座宅子被付之一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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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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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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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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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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