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舜蹙眉道:“怎么了?你在说我?”
桑桑后退了一步,摇头道:“不是你,我很感激你,真的。我……我在说我自己。”
“沈桑桑,到底怎么了?”濮阳舜不安起来,他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吓到了桑桑,可是想想昨天那样怒骂她都不曾让这个小姑娘知道怕,还有什么能镇住她?
桑桑觉得眼睛里热热的,五味杂陈的情绪自己快驾驭不住了,闷声半日也只道:“我想回家。”
濮阳舜本就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既然桑桑都说了,自己当然不好再强留,只是道:“让我送你回去,还有,这些日子会有我的人随身跟着你。”
“随身?”
“当然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濮阳舜瞪她一眼,不言之中是满满的威胁:你敢拒绝?
“多谢王爷。”桑桑觉得如果自己拒绝,今天绝对出不了王府。
两人平和地决定了此事,桑桑觉得虽然被束缚,但总比被莫名其妙人抓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来得好些,而且其实濮阳舜是目前最值得她信任的人了,或者说……是完全要信任的人。
离开王府上马车坐定放下帘子的一瞬,两人车上车下对视了一眼,那一眼里有太多东西,车下的人已再三表明了心迹,可车上的人,却将自己死死地锁起来。
“我不是放不下四皇子。”桑桑的心里暗暗说出这一句,可后面那句话她真的不甘心说出口,当初若不心动,便无今日之错,她不会负人,更不会背负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而如今,她珍惜濮阳舜庇护下的这份安全感,可就因为太珍惜,很怕心悸太重迷失自己,多走近一步就会失去这份美好。“你知道吗?我不是要不起,而是失不起。”
“我会等你。”车下的濮阳舜,也在心里说出这句话,他并不明白桑桑为何对自己不冷不热,忽近忽远,若说暧昧太过,若说友情又太远,这份关系奇异的微妙,可是他甘之如饴,“既然认定了你这个麻烦的女人,就用一生去等待好了。”
车马渐渐远去,濮阳舜本以为自己会失落,可似乎是刚才那一眼,连他昨夜惊魂后为平复的心也一并安抚了,原来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道明一切。
“王爷,马匹备好了。”此刻家仆却牵着一匹骏马过来,更递过马鞭给濮阳舜。
“告诉姨娘,我晚上不回府用膳,不必等我。”
濮阳舜这般吩咐后,便策马而去,这一去却是直奔城郊。
自从接过父亲手里的兵权,他还不曾真正去做过什么事实。所幸父亲麾下大将与之皆是义气兄弟,都看着濮阳舜长大,不然他年纪轻轻执掌如此庞大的兵权,若无一些得力帮手,势必难行。由此说来,濮阳蕊之所以没有分一点权力给儿子,也是因为齐纪彰的成长过程中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细说起来不知是谁之过,也不知女帝如今,有没有想要挽回这份遗憾之意。
这一边,桑桑回到家里,却见姐姐已经等在那里,见了自己便直言:“东西都整理好了,立刻随我家去萧府,你别跟我讲价,我不和你做生意。”
桑桑知道姐姐轻易不动怒,如此强势,定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怕了,更见她气道:“这件事还没敢告诉婆婆她晓得,不然她老人家能被你吓死,毕竟是她放你走的。虽然你不是萧家的人,可她从没把你当外人。沈桑桑你给我听着,从今天起,老老实实跟我在家待着,你要做生意没问题,萧家那么大的宅子,单辟一处院落给你单住。你一个姑娘家家,没事在都城里瞎晃悠什么,要不,你就给我回谷地去。”
“姐姐……”桑桑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她眼巴巴盼着绑匪来打劫自己的,明明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啊,可是自小温柔的姐姐动了这样大得气,自己若在嘴硬,只会伤害了她,便缠着撒娇,也不敢说不答应的话。
好久之后,柔之才稍稍平复心情,哽咽道:“你我虽不是骨肉血亲,可姐妹情也不见得是血脉相同就能有的,看着你受委屈被欺负,你以为我好过吗?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大可以过普通人的日子,享一世的安逸,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在风口浪尖摇摇晃晃,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吗?我是你的谁?谷地的爹娘他们又是你的什么人?”
“姐姐,昨晚我已经被某些人骂得体无完肤,你就饶过我吧。我不敢和你顶嘴,可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仔细想想,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都没跟谁结仇。”桑桑撅嘴嘟囔,“可你们一个个都骂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不说了,立刻跟我走,你进来时也看见了,萧府的马车就在外头等着,我调了家里最大的马车,你要搬多少东西都行。”柔之的气势也撑不太久,只怕被妹妹一绕就偃旗息鼓,只求抓紧时间,把妹妹提溜到自己眼皮底下去。
桑桑笑着道:“其实……濮阳舜他已经派人保护我了。”伸手乱指一通说,“这里那里,很多地方都有你看不到的人在保护我,我很安全,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见姐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以及随时可能动怒动手的神情,桑桑又忙解释,“我没骗你,你可以让姐夫去问濮阳舜。”
可是柔之的怒,全不在这个点上,而是想到昨日晚宴上得事,终是松下紧绷的脸,叹口气道:“丫头,你还要装傻么?昨晚宴席上的人,都用眼睛看着呢。丫头,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话题转到这里,桑桑刚才和濮阳舜对视一眼的伤楚又钩了上来,垂下眼泪再不说话。
“毫无疑问忠亲王对你有意,可是你们这样不清不楚地暧昧着,不仅遭人话柄,更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柔之握了妹妹的手,诚心道,“女人注定是柔弱的,你觉得咱们皇上她快活吗?譬如昨晚的情景,在座宗室大臣们都带着妻子坐在身边,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上头,那滋味你觉得好受吗?若现在是先帝在位,那没有了皇后还有贵妃,没有贵妃总有嫔御,即便他带着三千后宫端坐上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我问你,现在的皇上,她敢带着……”柔之终究说不出那句话,沉沉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话是说远了,姐姐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看开一些,放下一些,给自己找个好归宿,做一个普通的女人。”wWW.ΧìǔΜЬ.CǒΜ
“姐姐,濮阳舜今天说,他本觉得自己很毒舌,结果发现我也是。”桑桑突然绽出笑容,对姐姐道:“我平时觉得自己特别能说,今天才发现其实你我根本就是亲姐妹,都有张厉害的嘴。想我姐夫有些嘴笨的人,被如此温柔的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必然是人后时,你也这样唠叨他。”
柔之恨得咬牙,伸手要打桑桑,却被桑桑伏入怀中,娇滴滴道一声:“我现在很好,不骗你,真的很好。我不是看不开,也不是放不下,我只是太珍惜眼下拥有的,珍惜到舍不得失去一点点。”
“你珍惜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桑桑眼圈突然红了,伏在柔之肩头抿唇忍住心中的伤感,须臾才开口道,“而且我好不甘心,不要就这么被降服了,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罢了,你姐夫就说我不可能带你回去,这一回他赢了。”柔之轻轻抚摸着桑桑的背脊,这是她最疼爱的小妹妹呀,可为什么就不能像自己一样,简简单单嫁一个好男人,被爱护被呵护?到底是老天在作弄她,还是桑桑自己一路把自己逼上这条奇怪的看不到未来的路?
“你拿些梅花酒给我,你姐夫的哥哥嫌昨晚国宴上的酒不好喝,大少奶奶今日求我来拿些回去,说太白楼里也不好买。”柔之嗔道,“爹爹的本事都叫你学去了。”
提起昨晚的酒宴,桑桑突然想起自己和濮阳舜还没有喝那杯冰释前嫌的酒来着,心里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想起那坛子在两国游历一番的梅花酒结果被随随便便在路边两人给分享了,更觉得濮阳舜其实也傻乎乎的,吩咐丫头去取后,回来便对姐姐道:“濮阳舜自恃聪明过人,其实特别好骗,我跟他说那坛梅花酒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他就真信了,非要我带着来来回回,后来也不过是随便喝了,我都嫌颠浑浊了,你说他傻吧。”
柔之却看着妹妹,摇头浅笑,“究竟是他傻,还是你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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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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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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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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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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