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不能来看你?”濮阳舜冷声道,也不知哪个得罪了他,见桑桑穿得奇怪,还有她湿漉漉的头发,便又心疼她着凉,“我没什么事,就来看你一眼,你赶紧弄干头发,明日就要出发,别又弄出什么病来。”
“是。”
“早些休息。”濮阳舜嘀咕一句,转身就走,却突然被桑桑喊住,心里一咯噔,再转过来竟温和了许多,只听桑桑问:“您还好吧。”
“死不了。”
桑桑脸一沉,腹诽道: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
“本来该在都城等你们,可我不放心,且都城里也没什么事可做,所以就来边关找你。”
濮阳舜耐心解释,却见桑桑敷衍着点头,心想她一定没听见那句“找你”,又气呼呼道:“幸好我来了。”
“为什么?”桑桑岔神就听见这句,便随口问了,却立刻见世子虎了脸,又不知为什么生气,可她才不想做出气筒,忙岔开话题说,“忠亲王的事您都查清楚了?”
“你不需要操心那些事。”濮阳舜还是那样骄傲,又抬头看了看桑桑的屋子,似在确认是否安全,说道,“照顾好你自己,今天的事你心里也有数。”
“您知道?”
“我看到了。”
“看到?”
“现在韩平原走了,可不会再有人抱着你滚到车下去。”世子冷声说完这句,却又好似很不甘。
桑桑起先还发愣,突然明白的那一瞬,脸更红了。
“但我不会让别人近你身,更莫说伤害你。”
“啊?”
不等桑桑反应过来,那骄傲的大男人已经走了,她好奇地从门口探出身子去看人家,谁知濮阳舜突然转过身,瞪着她指指外头,意思似在嗔怒自己不注意冷暖,桑桑忙缩回来,可那颗心早已砰砰乱跳,难以平静。
“能见到他,真好。”心里冒出这句话,嘴角不能自抑地上扬,桑桑突然很高兴,即便今天遭遇了那一场杀戮,也变得无所谓。
“好奇怪!”她歪着脑袋自嘲了一句,脱下氅衣要擦干头发,外头忽然有小丫头拍门,再去应,但见进来三四个小丫头,各自捧了暖炉毛巾,一个笑嘻嘻道,“沈姐姐,世子爷叫我们伺候您弄干头发。”
不等桑桑应答,她们又叽叽喳喳说:
“世子爷可真贴心。”
“那可不,得亏我们沈姐姐一路照顾,世子爷身体才能好起来啊。”
桑桑哑然,的确,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濮阳舜是病了,而自己一路上也佯装在照顾他,但这些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又心血来潮叫人来帮自己烫头发?
“沈姐姐快来。”一个小丫头按着桑桑坐下,捋着桑桑的头发说,“姐姐这么浓密的头发,要好一会儿才能干呢,可别着凉了。”
众人七手八脚来伺候桑桑,说说笑笑也好不热闹,屋外不远处的长廊下,骄傲的世子还未离开,才因听见笑声舒展浓眉,近侍突然匆匆赶来,在耳畔低语:“爷,刺客的来头有线索了。”
同是这一日,都城这边齐纪彰匆匆入宫来,只因传出消息说妻子见红恐胎儿不保,好在等他赶到宫里时,太医已给女帝吃了定心丸,说只是小事,静养就好。
送母亲离开时,濮阳蕊道:“朕想着,把你妻子留在身边也未必是好事,万一她有个好歹,你岂不是要怨朕。”
齐纪彰忙道:“儿子不敢,是舒月贪玩,年节里不知修养才弄成这样,儿子岂会怪母亲。”
“既然你知道缘故,便好好与她说说,你们是夫妻,没有说不得的话,朕是她的婆婆,多一句重一句,都要招人嫌。”濮阳蕊冷声说罢这几句话,便挽了女儿离去。
齐纪彰松口气,回来见舒月,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不忍心责备,只闷声坐在一旁,少顷舒月憋不住,凑过来柔声道:“你别生气,之后我一定好好保养。”
“孩子没了事小,但若你落下病根伤了身子,怎么办?”齐纪彰轻轻捏她的脸蛋,嗔怪道,“是谁说要陪我一辈子的?”
赵舒月笑得甜腻,答应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我生生世世跟着你。”
“你啊。”齐纪彰舒展容颜,扶着舒月躺下,认真道:“母亲今日一些话着实是担心你才会说的,切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在宫里不自在,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你身子也好些,我就接你出宫。”
“好。”
“先休息,母亲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到她那里去一趟,一会儿回来看你。”齐纪彰安顿妻子卸下,便匆匆离去。
春芽屏退了小宫女们,又掩了门,退到主子身边轻声道:“太医那里奴婢都打点好了,他们不会多嘴多舌。”
赵舒月摸摸自己的肚子,冷笑道:“你放心,他们多嘴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这些老家伙可有眼力了。”
春芽疑惑道:“只是奴婢想不明白,您这样做为什么呢?明明身体很好呀。”
赵舒月再无刚才于丈夫面前的娇态,起身来立到镜子前看看自己的身体,眸中露出厉色道:“那个濮阳舜不是快回来了么,宫里宫外都等着巴结他,我只是想提醒下这些人,谁才是皇上的儿子,我肚子里这个才真正关乎大齐未来的血脉。”
“咱们皇上说过,您是皇后的命格呢。”春芽趁机拍马。
赵舒月这才笑起来,点头道:“不止你要知道,我也要让齐国的文武百官明白,我赵舒月才是齐国未来的皇后。”
“可不嘛,齐国本就该是齐姓人的,这个女皇帝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还想让濮阳氏传承吗?”
赵舒月冷冷一笑:“慢慢来,我会让她想明白的。”
春芽又凑近来轻声道:“咱们派去的人,差不多就在这两天动手呢,就怕万一失手,打草惊蛇,再想动那个女人就不容易了。”
“没事儿,失手的话,就权当是吓吓她好了。”赵舒月笑意深浓,“不是还有濮阳舜么,我不怕她来搅和我和王爷,她又是个烈性女子,即便低贱也不肯屈居我之下的。”
“王妃娘娘,四公主来了。”此时有小宫女在外头禀告,赵舒月忙躺回床上,一切妥当后春芽才去应门,不久雅宓进来,姑嫂二人说些闲话,自不提。
而这一边,齐纪彰来到母亲跟前后,濮阳蕊只顾着看几本奏折,好久才放下来招呼儿子,两人坐定,濮阳蕊又闷了半晌,才道:“按理说你们夫妻间的事,不该朕这个长辈多管闲事,可彰儿,你是朕儿子,赵舒月再怎么好,也是个外人,对不对?”
齐纪彰不语,却不料母亲之后说的话,叫他陷入了困惑。
“太医说了,你媳妇根本没见红,身子比谁都好,她闹这么一出,究竟是给你看,还是给朕看?她是个聪明人,朕只盼她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彰儿,你了解她吗?”
是日,齐纪彰没有再折返妻子那里,宫女传话说四殿下有要务出宫,带话只请王妃好好休息,彼时赵舒月不以为意,但三四天后不见到丈夫出现,心里开始有淡淡的不安,待整整十天没在后宫见到齐纪彰,她意识到夫妻间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此刻,皇帝下诏,直接在半路上册封濮阳舜为忠亲王,继承其父亲的爵位,而前往颁诏的使臣,竟然是齐纪彰,从这件事有传闻,到两日后齐纪彰正式离京,莫说进宫看一看舒月,竟是连半句话也不曾带给她。
赵舒月尚沉得住气,春芽终憋不住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打探一下?”
“那天他离了我,是去见了他母亲,他们母子说了什么我是猜不到,但他这半个月不见我不管我,想必一大半原因在他母亲身上。”赵舒月长舒一口气,闭目道,“我能忍,就怕他们耐不住寂寞。”
“可是公主,好像那个沈桑桑安然无恙呢,王爷就这么去了……”
赵舒月一扬手,示意春芽莫再往下说,她又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三日后,齐纪彰在半途和濮阳舜一行会和,阔别数月,再见面,一个宣旨一个接旨,如今齐国最耀眼的两个男子,在爵位上已然平等,只是一个是女帝的独子,而另一个是女帝最亲的侄子,谁也不敢猜测他们的将来。琇書網
“表兄节哀。”礼毕后,齐纪彰说了这一句,略带哀伤道,“舅父的灵堂还未撤去,几位侧妃的意思,是希望等你回家再做决定。”
“听说父亲的身后事都是殿下在操办主持,濮阳舜谢过!”濮阳也很客气,对于都城的事早就了然于心,此刻不过陪他做一场戏。
二人又寒暄几句不关痛痒的话,不久队伍又该启程,齐纪彰的眼睛在人群里搜索,却久久不见他要找的人。
濮阳舜看在眼里,从他身边走过来牵马,稀松平常一句:“恭喜殿下将要做父亲,王妃有喜的好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了。”
齐纪彰一愣,他当然懂濮阳话里的意思,既是这般也没必要遮遮掩掩,遂直截了当地问:“桑桑在哪里?”
濮阳舜已上马,回身瞧了瞧队伍里的人,笑眯眯道:“她若要见你,自然会出现。”
“是吗?”
“走吧,本世子……不,本王赶着回都城查明父亲的死因,事情总不能就这样结束吧。”他的眼眸里充满了挑衅,是齐纪彰从未见过的模样。
“母皇之所以搁置此事,也是想等表兄回来,亲自给舅父一个交代。”齐纪彰却淡然回应,平常地翻身上马,他抑制住想要回头去找人的冲动,和濮阳一起引马而行。
其实就在不远处,某一乘灰色的软轿里,桑桑目睹了这一切,自从濮阳舜告诉自己赵舒月有了身孕后,她就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再在这个男人面前出现。
但为何此时此刻,她还有心痛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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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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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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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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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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