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青衣花旦甩袖折腰,嘤嘤切切的唱着这一曲京中百姓耳熟能详的《连理枝》。
戏台下,打杂的小厮端着手中的茶水瓜子,动作麻利的给每一桌的客人送了去。
这是京中最大的梨园,每天的戏剧都排的满满当当的,单是一个院子都要将《连理枝》唱上好几出,更遑论还有大大小小八九个小院在上演着这出戏。
饶是如此也一直是座无虚席,戏台四周围着几圈桌椅,看客叫好,吆五喝六的。
在戏台的楼上,是精致的雅间,通常为京中显贵和夫人小姐准备的。
那些娇弱的啼哭时不时从帘内传出来,入戏的看客玉手一伸,撩起帘子,往戏台上抛上几个碎银,一两件首饰,那也是常有的。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你替他们省什么钱,尽管让他们抛!”
这是顾吟风说的话,他当时正一脚踩在板凳上,一脚踩在桌子上,左手拿着一把瓜子,右手拈着瓜子往嘴里嗑,靠在窗边往楼下戏台子上瞧。
“我这不是担心砸着那名角儿吗,那姑娘,嘿,可听说是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从江南请来的。”说话的男子一身绸子做的衣裳,勒着白玉抹额,带着玉扳指的手正端着茶,一看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此时正学着顾吟风的样子往楼下看。
“哦,是江南请来的啊,”顾吟风咂嘴:“难怪小爷总觉得味儿不对,嘴里带着一股娇柔作造的甜味,小爷戏中的采桑女可没她那般会演。”
雅间里另外的几个王孙贵胄都哈哈笑了起来,但笑归笑,他们表示,自己还是喜欢这姑娘演的采桑女,还表示,改天一定要去打听打听,请这姑娘单独回府唱一曲怎么个要价的。
当然,一旦单独请回府了,这怎么唱,在哪唱,如何唱,就是他们说了算的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顾吟风为这些戏子不值,心中想着,若哪天有空,给这些戏子也写上一出戏。
好吧,其实他哪天都有空,写不写也得看他心情。
雅间的门被人敲了敲,一公子道:“进来!”
门被从外头推了开,却是梨园的掌柜,只见他搓着手,一脸精光的看着雅间的诸位公子,先是弯腰行礼一一请安,隧又对看着窗边的顾吟风道:“顾大少爷,这一出唱完,我这戏园子演《连理枝》就整整一百场啦!”
“不错啊!”那带着玉扳指的公子哥儿忍不住抬手在顾吟风的肩上拍了拍:“好兆头啊,依我看,再演个一千场也不成问题!吟风,有你的啊!”
顾吟风没有回头,只是将嘴中的瓜子壳儿顺嘴吐了出去:“一百场,哭断肠,不知又有多少人遭殃,晚上睡不着了啊。”
众人笑了起来,掌柜那边讪讪擦了把虚汗道:“那这一百场结束后,顾少爷是不是去戏台上和大家见个面?要知道,您可比那些唱戏的花旦小生出名多了啊。”
“好!”顾吟风点头干脆的应了下来,掌柜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兴高采烈的跑了回去。
不一会,戏也演完了,人还未散场,戏台子上却突兀的现出一人高冠博襟,手摇折扇,好不风流。
明明是个纨绔,却生了一双桃花眼,往台上一站,楞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一时间,台下叫什么的都有:“顾公子!”
“顾大爷!”
“小侯爷~”
“我的吟风!”
那些拜谢的辞藻顾吟风手到拈来,正慷慨陈词,楼上一扇小窗开了一下,吧嗒扔了个香橙下来,眼看就要滚下去了,他却眼疾手快的将那香橙捡到手中。
抬眼去望的时候,却见那扇小窗已经关上了。
“完了,有人把吟风当成戏子了,给他扔金锭呢。”
方才的雅间里,他的那帮损友又大笑起来,人手一把折扇,好风流,不,好风凉!
顾吟风抛着手里的香橙,晃晃悠悠的往小楼里走,估摸着到了,这才将扇子插到脖子后头,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外面是谁?”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顾吟风道:“在下方才在戏台上捡了个橙子,不知是谁掉的。”
门内传来一阵吃吃笑声,那小姑娘一边开门一边道:“公子是来还橙的么?”
门一打开,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而在窗边却做着一个妙龄少女。
那女子微施粉泽,眉如柳叶,目似新月,素齿朱唇盈盈一笑,竟好像让顾吟风吃了一口蜜糖一般,甜到了心里。
她也就娟娟二八的年纪,身着简单的锦缎丝裙,淡雅脱俗。
“怎么,冠文侯不认得我了?”
顾吟风赶紧将脑袋用力摇了摇,好使自己不会沉浸在她那清喉娇啭的声音中,大步上前,一把捉了她的手道:“你是那天与我把酒夜谈的小兄弟?”
女子含笑,小丫鬟一旁插嘴道:“还小兄弟呢,我家小姐可是女儿身。”
顾吟风忍不住在她玉手之上捏了捏,冲她眨眼笑道:“险些以为小爷成了断袖了,还好不是,还好不是。”
那女子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那天回去之后就被爹爹罚跪祠堂。”
“老人家忒不通情理,要罚也该罚我才是,让你身娇体弱的,跪什么祠堂!”
顾吟风义愤填膺,见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便干咳一声松开道:“真没想到,小兄弟眨眼变成了小姐妹……”
“谁和你是姐妹,你莫不是也女扮男装的?!”
“哈哈哈,口误,口误,只是不知姑娘真正的芳名叫什么?可是京城人氏?”
那女子道:“我也是近几年因为爹爹被调回京城才搬来的,若要问我的名字……你先叫我采桑吧。”
采桑女,是他戏本子中的人物,正是今天看的这出《连理枝》。
“不好,采桑是个不吉的名字,为了所爱之人血溅坟头,太悲凉了。”
“既然你也觉得悲凉,为什么还要创作出这么多悲剧角色。”
顾吟风哑然,看着面前之人,见她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自嘲般的笑了笑:“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大多数的情爱还是悲凉的,你要我叫你采桑,我便叫这个名字就是了,戏中的故事到底与咱们无关。”
那女子这才满意笑道:“正是,那日我曾与你在河灯许愿,我说,愿觅一良人白头偕老,你可记得?”
顾吟风道:“记得,我当时还对你说,这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但是却灵验了呢。”眉眼弯弯,她笑的眸光荡漾:“如今已经是心想事成了。”
顾吟风一愣,看向桌上的那个黄澄澄的大橙子,苦笑罢:“那倒也不错,姑娘才貌双全,如含金柳,如芳兰芷,如雨前茶,想必有无数男子争相前来愿许你白头。”
那女子笑着看他,又与他说了一会话,这才目送他离去。
小丫鬟靠在门边看着自家小姐道:“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儿,到底哪里好?值得小姐这般青睐,还,还让老爷寻了媒婆去顾家提亲,我可听说了,顾吟风死活不乐意成亲的,可见还是一个没定下心性的公子哥儿,成亲后小姐一定会受委屈。”
女子走到窗边,看着顾吟风被一群贵胄子弟簇拥着,吵吵嚷嚷的出了梨园,这才道:“他最后不也答应了吗,我不管他曾经如何,成亲之后,驭夫之术,可就看我的了。”
小丫鬟噗嗤一笑:“您没见他方才一进门时的表情,楞是看呆了,等成亲那天他掀开盖头看见小姐的模样,不知还要多吃惊呢!”
“今生,我便认定他一人了,纵他有千般不是,我也生死不离……”
(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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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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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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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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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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