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来看看他。”长歌道:“我自知无脸见你们,看过便走。”
衡矶子眯着眼睛伸长脖子冲她看过去:“慢着,你是人是鬼,莫不是已经死了?”
他向前两步想去碰长歌,却被她一个巴掌打开:“我没死!”
“嗯……看样子是没死。”
衡矶子搓着下巴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死就好,当日掉进海里,本掌门就在想,你就算不淹死也该被大鱼吞食,现在看你周身带的这些煞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恐怕大鱼也近不了你的身吧。”
隐藏在面纱下的唇瓣被她贝齿咬紧,为什么会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到之处妖魔胆寒,她也不知道……
衡矶子道:“这样吧,你以后也不用一遍遍趁着夜黑风高来我青华偷汉子了,我这个掌门做主了,子阳归你,你带走吧,带走吧!”
他说完就摆手,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正想要下山去,冷不丁的,面前一把碧色长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青华掌门……”长歌第一次如此客气的称呼他:“我若要带他走,这几个月来,有的是机会。”
衡矶子转身,一条眉梢高高扬起,一条眉梢又垂了下去,表情极为古怪:“你什么意思,你要卸磨杀驴啊?不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始乱终弃!当初我这痴情徒儿为了你都要自毁修为,他现在傻了你就想撇清关系?对,我这个做师父的是嫌弃他,那是我乐意,我是他师父,我养他二十几年,没义务继续养下去,你不一样啊,你是他的女人啊,怎就没一点自觉?!”
长歌的眸光微微缓和了一点:“我一直觉得,与他相识之后自己就变的可悲,但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这一生之中最大的幸运便是与他相识,若时光倒流,该做的我还是会去做,无论路有多难,我都要走下去,他变成什么样,我不在意,但他,会在意……”
他会在意……
神之骄子,白衣黑发,眸凝乾坤,凛然傲拔。
就好似稳坐莲台的神祗突然破碎成泥,任人践踏。
“我必然要在有生之年想尽一切办法助他恢复,也许明日我便能寻到法子。也许明年,也许我不死的话,要一千年,一万年……最坏的结果……逆天改命,我就是让时光倒流回到大荒,也要让他好过来……”
衡矶子看着面前的女子,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那时候他与傻徒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便知道此女子是傻徒儿的情劫,也知道他二人必将不会有个好结果。
但女子似水,男子如风,二人相视一笑,岁月静好。
现在人还是同样的人,但已经天翻地覆发生了质的变化,若说萧子阳是云泥之变,那面前的女子就是从水变成了冰。
举止干练,言辞敏锐,行事乖张。
衡矶子笑言:“你是想要本掌门继续照顾他?”
长歌点头,黑纱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衡矶子搓着下巴似在沉思,在斟酌一笔买卖,好来确定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得……
“也罢,你六合八荒的寻找法子救他,带着他也多有不便。他动辄砍杀虽说是你照顾不周,但也在间接的毁他修为,到底师徒一场,若你每年能送我一件宝贝,我便帮你多照顾他一年,可好?”Χiυmъ.cοΜ
长歌点头:“若真遇到什么宝贝送你也不是不可。”
衡矶子负手点头:“那便如此吧。”
长歌扭头向萧子阳走去,蹲在地上与他平身,抬手在他发上肩上拂了拂,将破碎的花瓣从他身上吹下去,最终握了他的手,与他相视。
男子未变,脸色漠然,但她和衡矶子都知道,只要他稍微的能动了,必然会对她大打出手。
“我和你……相见,真如不见……”
见面却不能相守,每每分别,难免不舍。
她转身快步离去,衡矶子突然在她身后唤道:“太子妃不如去天上寻个法子?”
长歌一愣,回头看着衡矶子,后者小指抠着鼻孔耸耸肩:“本掌门什么也没说。”
长歌飞身离了青华派暮阳峰,一身黑衣的她御风而去。
寻找法子的这几个月来,衡矶子不是第一个和她提天上的人,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正如衡矶子所说,她煞气冲天,所到之处草木枯竭,在海中亦无大鱼胆敢接近分毫,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却不知在海水中沉浮多久,她被一个人给救了……
这个人便是现在与她如影随形的人,名正言顺。
“主人……”
听到主人两个字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小鱼,那只腆着肚皮在午后熟睡的猫,被她吓一跳还会炸起浑身的毛发大叫:吓死猫了。
“嗯……”
“主人想到天上去?”
长歌没说话,只是身形未停,眨眼间便神行千里,在一条河边落下。
长河穿越一片嶙峋怪石,四周赤壁千里却寸草不生,长歌不知她来之前这里是否有花草树木,她醒来后便只看到了这一片荒凉。
落下云头,进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岩洞,里面堆着厚厚的甘草,还有一堆烧过的木灰。
她一边走,一边抬手,几块堆放在墙角的木头落在灰烬的上方自动点燃。
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了,也无法明白何为疼痛,但她却没瞎,能分得清黑暗和光明,她讨厌黑暗,所以不管是白天黑夜,她都要将这岩洞照亮。
长歌在干草上坐下,慢慢揭下脸上黑色的面纱,她的脸很是苍白,若单单只是苍白还好,在那苍白之上却显现出许多裂纹。
她抬手摸了摸,凹凸不平让她觉得恐怖,手腕一转现出那柄名为千里追踪的铜镜。
虽是仙家宝物,但这宝物的前提也不过是一面镜子。
她慢慢将镜子举到面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好似龟裂的土地,看着一片皮肤干裂卷起,她抬手想要抚平却是徒劳。
长歌的手颤了颤,又掀起衣衫的衣角,腹中,那被萧子阳一剑贯穿的地方虽没有再流血,但伤口却翻了起来,血肉红白一片,看上去极为恐怖,似乎仔细看还能看到体内蠕动的肠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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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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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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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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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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