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在小梁村这里,新年第一日的白天,一切还都是正常的。
村子里的人走亲访友,到处鞭炮喜竹,一片喜气洋洋。
却不想:当天晚上,小梁村的人正睡得酣沉之时,各家各户的狗却是一家连一家的狂叫了起来,然后紧接着便是外头人叫马嘶的声音一重接一重地响起来了。
石家位处村口,本便是最先听到动静的人家。大半夜的突然听到这样大的动静,全家的人都吓坏了。
石母赶紧招呼两个女儿穿衣服收拾细软,自己则是大着胆子趴在墙头上往外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吓得她直接从土坯上就是摔下来了。
连滚带爬地回到屋里,石母的脸都吓没人色了:“可不得了,外头全是人,又是车队又是马队的,足有几百号人。”
“难不成是山匪?”石玉的声也颤了,赶紧拉住小妹的手眼巴巴地瞧阿娘。琇書蛧
石母这里却也是一头雾水。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山匪的样子。可如今这情形总不是好事:“谁知道呢?不管是不是,赶紧让孩子们收拾东西。咱们从后门走!”
和石家做一样打算的人家实在是不少,可是当他们爬上墙头准备从后门翻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各家各家的院子前后竟已经是全让人围了。
赵正家居然也是!但比起普通村人的害怕,赵正总算是有些见识的。虽然家里人都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可赵正却觉得:“这事不会太大!”
“为什么?”里正娘子可都要吓哭了,她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可小时候却听祖父讲过七十多年前山匪作乱的情景。
那时候便是大半夜的山上下来了无数山匪,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的。所过的村庄里几乎是没人活口留下,大人老人哪怕刚生下的婴儿他们也不放过。今天这事,岂非和祖父讲的一样?
赵正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动静就从村东口传来的,那便不是从山上下来的,应是从外村过来的。若是劫匪,这么大半夜的过来早就杀人了,可外头到这会子却是悄悄的一点子动静也没有。能说明什么?这些人,不是奔着杀人钱财来的?”
“那他们是奔着什么来的?”
关于这点,里正可就不知道了。
他家不知,村子里大半的人家都不知,可住在李家附近的几户却是看清了。
这半夜冲进村子里的这些人里头,最大的车马竟是停在了李家门口。
然后,一个头发花发的老妇人便在人的掺扶下从那四匹马拉的大车上下来了。看看面前这副新建不久的青砖宅院,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李家的门板上。
她目光落定,身边便有仆妇赶紧上去敲了门。
里面,时镁早已经是等不及了!
刚才村子里狗一叫起来,她就听到了。赶紧下床穿衣,然后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往外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下巴差点没掉出来。
黑暗中呼呼央央的不知进来了多少人,有的往这儿有的往那边,可车马却是齐齐的全部排在了李家门口。这是几个意思?
她悄声去问李井,可却发现他的手竟然又冰成了雪块一般。
“怎么?不舒服了吗?”她已经好久没见李井的手冰成这样了?上次见他的手冰成这样时,他可还生着重病。这一年的药早吃完了,这人也该大好了才是啊。怎么现在又这样?
时镁一时想不明白,李井这次却是顾不上回答了。他心里百转千回,扭头往西屋那边看去,却见那里,已是一片漆黑。
外头的这些人到底是冲谁来的呢?
李井在胆瑟,西屋里的主仆三人更是已经将兵刃全部压在了手中,只等外事一起,便立时杀出一条血路来。
外面的门,这时已是又响了。
敲的声音比刚才还急。
时镁便想上去开门。她倒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浑蛋这么吓唬人?
可李井的动作却是比她还快。他大步上前,拉住时镁就把她塞到了忠叔后面。
忠叔手里拿着一把马房切草的大砍刀,满是忠厚的脸上这时却是杀气腾腾。便连云娘手里也拿着一把剔骨的尖刀。
见二人紧紧地将时镁护在了身后,李井心下一沉便大步过去了。
又是三声作响后,门开了。
仆妇定眼看去,却见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灼少爷说的病弱书生,而是一个已然五尺有余,肌理健壮,面色却有些浅浅麦色的健壮少爷。
“敢问,这里可是李井,李秀才的府上?”
仆妇说的甚是有礼。
倒让李井的警觉一时更高,尤其是在看到这仆妇身后,立在他家门前的这一大队人马和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后,立时便拧起了眉头:“正是我家。不知各位从何而来?”
那仆妇从袖里掏出来了一个帖子递了过来:“这是我家主君的名贴,还请李秀才过目。”
大半夜的,李家门口毫无灯火,根本看不清什么字。可李井这边才接过名贴,便觉得这贴子压手得很,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便有一股棱角分明之感。而这边他的手指才将名贴翻开,旁边便有一名手里举着火把的家丁走了过来,火下映照之下,李井倒是终于把里面的字看清楚了。
现江南东道节度使李震华拜!
李井合上名帖,看着远处的老妇,眼光莫名,手上却已将名贴交还给了那仆妇:“贵使到吾宅,所为何事?”
仆妇浅浅蹲了一下:“日前我家大公子与灼少爷因故来此小住,我家太夫人甚是思念,今日特来拜访,还请李秀才通融,允我家太夫人进去与两位公子一聚。”
想念到半夜带着这么多人马冲来这荒山僻野之处吗?
李井可没这么天真。当然,他也犯不着挡这不知是真还是假的路,左手往后一挥,忠叔依旧护着时镁,云娘那边却已经是飞快赶到了西屋。把外头的情况一说,李灼第一个就是冲了出去。
果然,外头车前站着的正是祖母。
高兴得立马扑了上去,跪在了祖母面前:“祖母,您怎么来了?”
吓得他刚才,还以为那贼妇的人找上门来了。
李太夫人看见自家孙儿也是欢喜。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还是进去说才好。”
这……李灼犹疑了。若是三个月以前,祖母驾临此时,别说是一个小小秀才的家屋,便是一府知府,一县县台的家宅,他也敢大模大样地走进去。可如今……李灼却犹豫了。
他没有立即应承,反是回头走向了李井。
抱头行礼:“贤弟,我家祖母远道而来,可否容她进院与我兄弟二人说说小事?”
李井目光冷淡在在这外头的人马身上扫过,话未说,李灼却已是懂了。脸上有些发烫,更有一股恼意。可他的目光在对上站在那忠叔身后的俏丽身影时,却是猛的一个机灵。赶紧笑道:“他们自然是在外头的。只是祖母与随身仆人进来。”
“那好。还是你们兄弟之前住的那屋子。”
说完,李井便摆手回去了。竟是连迎一迎的虚礼都不做!
一旁仆妇看得不悦,可象灼少爷这里,却象是长吁了一口气一样。回身扶了祖母,先进院,而后直接进了西屋。
屋里李大和夜知已在了,夜知倒也罢了,只是一边杵着摆设。李大却是一见祖母进来,便觉得事情恐怕不好了。赶紧过来和李灼一左一右搀着祖母上坐后,急问:“祖母,可是城中出了大事?”
李太夫人此时也顾不得看这屋里情形,拉着心爱长孙的手坐到身边后,重重地点了头:“是。城里出事了。今天早上东城有一半人家都出现了上吐下泄的症侯,不到一个时辰,南城,北城便都有了,快中午的时候连西城也沦落了。知县大人派人来说,怕是起了疫症。”
李大李灼二人闻之立时色变:“疫症?这没灾没乱的,又是冬日,哪来的疫症?”
以生,疫症流瘟都是在水患地动等大灾害后才衍生的。多是夏日,偶有秋难。可深冬爆发疫症的,这还是头一次听闻。
李太夫人刚刚听到这消息时也是不信,然:“我不能把一家子的性命都放在这等事上。所以我立马清点了府中精干之人,带了粮食医药,下晌便出了城。打的旗号是去府城。可事实上,我一出城十里,便命人立进转了道,赶到这里来了。”
“这是为何?若果真有了疫,府城岂不比这里更安全?”李灼深知上阳府的地理要势,决不会出现屠城之难。
可李大却是明白太夫人的顾忌了:“祖母可是怕府城那边也起了这疫乱?与其走到半路被前后的暴民追捕,倒不如趁机躲入这山林更为安全?”
“没错。这小梁子村是最靠近梁山的一所村落。咱们府丁兵勇人数众多,先占了此地,便是再有乱民涌来,也一时不怕。更何况,你们两个还在这里,让我怎么能撇下你们独自逃生去?”
李灼李大二人又问了太夫人这次带来的名单,知二夫人茹妹和璃弟全带来后,二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可李灼这边,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事:“这么多人若是过来的话,李井那里,可会同意?”
太夫人冷笑:“他便是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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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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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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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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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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