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的雪片如同吹乱的杨花,整个天空都被它遮得乌暗乌暗的。
一辆马车飞快的顶着雪花穿梭,马车里的人裹着棉被瑟瑟发抖,不是冷的,而是痛,像数万把刀片在割着她的骨头。
“别……别弄了,就这样吧。”她喊着。
“不行!不弄出来,就会溃烂留疤。”
兆晟的话十分决绝,手里的针刀也毫不留情,从她的皮肤下伸进去,拨乱一处,将里面的毒血挤出一些,再扎进去拨乱再挤……
就这样,从云遣梦的手臂,到她的脖颈,再到后背……所有蜘蛛爬行过的地方全都要以这种方法清理过,否则那里的皮肤就会溃烂不堪,最后留下鸿沟一般的疤痕。
云遣梦的手将车窗掀开一点点,外面除了昏暗的飞雪什么都看不清:“到和春堂了吗?”
“我们直接出城。”
“不!我不会丢下小承的!”她挣扎着要起来,身上的斑斑血迹就是她的衣衫。
兆晟顿时怒了:“所以把自己弄成这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此刻像冰裂的瓷面,还是那么美,却碎裂的让人心疼。
他气,气他不该放她回来,留着让封玉尘这样糟蹋!
“我的人把他接到凉城,到时候去那汇合。”
云遣梦看着他狭长的眸子瞪着自己的样子慢慢的躺了回去,嘻嘻的笑了。
“都这样子了你还笑得出来。”
兆晟收回目光,手里的针再次落下时,马车里顿时换成了一声惨叫。
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着与云遣梦的马车擦身而过。
“停下!”马车里,封玉尘骤然喊道。
靳衡稳稳勒住缰绳,封玉尘掀开帘子朝着后面看去,又没了声音,难道他听错了?
“侯爷,有何不对?”靳衡问。
封玉尘木讷的摇摇头:“加速回府,我心里十分不安。”
“刚才公主的仪仗队已经回去了,您不必担心。”琇書蛧
“但愿如此……”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封玉尘隔着雪幕看去,平静的院落里没有任何的不妥。
他照常例先去别院给老夫人问安。
往日,会有陆氏从院子门口迎过来问候,他顺势看了眼陆氏院子里紧闭的房门,许是雪大不爱出来。
再到别院,平心也没如往常般从屋子里出来。
倒是封管家迈着笨拙的双腿追了上来,吞吞吐吐的说:“侯爷,莫公子那里有……有些话要与您说。”
“待我同母亲见过后的。”封玉尘说着,脚迈入了门里。
平心站在进门的左侧,直愣愣的浑然不知屋子里进来了人。
“母亲何在?”
平心陡然打了个激灵,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老……老老……夫夫……人……人她在……在在在……”
封玉尘脸色骤然惨白,大跨步的冲进了内室。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特别的安祥。
封玉尘长长吁了一口气:“母亲,您没事就好。”心里十分疑惑平心的反应,但见到母亲完好的坐在这,他便放心了。
纵然知道这非自己的生母,可二十几年的抚育又与生身母亲有何区别。
“回来了?”老夫人的话显得很迟缓,细听来,还很沉重。
靳衡搬了把椅子放在一旁,封玉尘安静的坐下,双手在老夫人的大腿上轻轻的揉捏着:“母亲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慢慢的转头,一双微微泛浊的目光看了他半晌,逐渐涌起泪花:“尘儿……陪娘吃一次酒酿汤圆吧。”
“好,儿子这就叫人去弄。”封玉尘对靳衡递了个眼色,继续为老夫人捏另一条腿。
“当年啊,我抱着你的时候,躲在乡下的马棚子里,我又没嫁过人,哪来的奶喂你,眼看着你饿的一直哭,急的我心那个疼啊。”
老夫人说的苦,可唇角却挂着浅浅的笑,在两旁堆起道道皱纹。
“可是你饿啊,我就琢磨,怎么让你喝上一口奶,恰好那马棚里有个刚生的小马,我就把你抱到那马肚子底下,叫你去吃马奶。”
“母亲,您以前怎么从未同我说过?”封玉尘听的津津有味,也更加心疼老夫人养他的不易。
“以前哪敢告诉你啊,不过啊,你嘴壮,比那小马还能吃,没两天,那小马的奶就不够吃了,饿的干瘦干瘦的。”
“小马饿啊,就不停的叫,很快就被主人家给发现了,他们就出来查,我吓得抱着你窝在马棚外的干草堆里。”
“被人发现了吗?”封玉尘问。
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那会儿还没呢,他们以为是夜里有了黄鼠狼还是啥的扰得马不安宁才叫,我就换了时间去喂奶,结果大马不干了,猛地一登后蹄,你就跟那咕噜滚似的,滴溜溜的栽进那马槽子里,这可把我吓坏了!”
“那一下子差点把你摔没气了,当时我也顾不得害怕了,就以为把你摔死了,抱着你就在马棚里嚎哭起来,这下可惊动了马棚的主人,也就是你的叔父。”
“后来呢?”封玉尘心里有些摸不着底,老夫人为何今日把往事都说了?
“这马棚的主人就是你的叔父,封誉,他人好,心善,便收留了我们,还一心保你到了今天的位置,所以……”
老夫人看向封玉尘,目光里充满了希冀:“尘儿啊,不论将来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别忘了你叔父的这份恩情。”
封玉尘听完,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母亲,你不能……”
老夫人又摆了摆手,笑的有些流泪:“我什么都不会做,更不会寻死,你这孩子同你那母亲一样,都是个痴情的种,就是啊……你别恨我。”
老夫人说完,那酒酿汤圆也上来了,她在封玉尘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来到餐桌前,两人互喂了几口,这场景让封玉尘又回到了儿时……
临走时,老夫人叫平心给他磕三个头,更加让封玉尘不解,但他却不知,前脚走后,这平心便被老夫人赐了一杯毒酒。
平心的身子随着碎裂的酒杯一起倒地,老夫人蹲在她的身旁,抱着她的身体痛哭。
“老姐妹啊老姐妹,你我一晃几十年都熬过来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啊,上一次我帮了你,这一次……我连自己都帮不了啊……”
封玉尘的脚步刚踏入清秋阁,封管家便跑来禀报:“侯爷,平心嬷嬷……没了。”
封玉尘的脚步一顿,联想到先前母亲的话,忽然疯了一般冲进清秋阁:“梦儿……梦儿?”
到楼上时,一抹白色的身影静立在窗前,背对着封玉尘道:“别喊了,人不在。”
封玉尘直接冲到跟前揪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的质问:“你把她弄哪去了?”
莫展云生气的将他挥开,手里的玉扇指着外面吼道:“她她她!你就知道她!一个女人而已,就那么重要?当年一个冰月,现在一个庄遣梦,难道那张脸就让你永远的轮回下去不成?”
“我说了,我在乎的不是她的脸!是她的人!”封玉尘也疯狂的回击着,一紫一白两道身影就这样对立在清秋阁的二楼。
封玉尘深吸口气,不想跟师弟的关系弄得太僵:“你实话跟我说,把她弄哪去了。”
“我来时人已经不在了。”
封玉尘猛地一拳挥过去,莫展云措不及防,鼻子下的两条血线瞬间滑下。
他随手摸了一把,那鲜红的血迹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怒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封玉尘看着他衣袖上的鲜红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最看不惯她,现在你人在这里她却没了,叫我怎么想?”
“你觉得,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在侯府弄走,这人是善类吗?你的女人说不定早已有了更厉害的靠山!”
“若霜呢?丁玲呢?”封玉尘回身找清秋阁的两个丫鬟。
丁玲满脸泪痕的跑上楼来,噗通跪在了封玉尘的面前:“侯爷……请您为云姨娘做主,为若霜姐姐做主啊……”
封玉尘忽然想到别院里老夫人的态度,和平心莫名的死,急切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因云姨娘害的您私自调兵擅闯国舅府,责罚了云姨娘,关了若霜姐,要不是大公主恰好在此,云姨娘的命就……”
小丫头说着,胳膊挡着脸呜呜的放声大哭起来,那场面怎不是她这个小丫头怕的。
当年,冰月的死状瞬间呈现在他的脑海中,一个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女人,满身的鲜血溃烂。
母亲与他说,这是怀了鬼胎,所以才将她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信,他伸手去抱她,就算她的脸变得再丑陋,身体变得再糟糕,他依旧爱着她。
可就在他刚把她身体抱起的那一瞬间,那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化作了一堆肉泥从腹中话落,他惊得连她的尸首都没抱好。
他信了母亲的话,也认为她怀的是鬼胎,不是信这件事,而是信了母亲,为了彼此母子间的那份尊重!
真是可笑,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这一幕竟然还在他封玉尘的眼皮子底下重演!
莫展云见他立在那里不出声了,反而更加害怕。
“师兄,你别难过,我帮你把人找回来,我这就去帮你找人。”
“不用,我自己去,她就在和春堂呢,我知道。”
封玉尘连官服都没换,就这样,拖着僵硬的身体机械的脚步,冲进那浓厚的大雪中……
大雪的天,街上的商铺近乎闭户,唯有这一家家的药铺医庐却不能阻挡人们寻医问药的脚步。
和春堂里,方大夫一瘸一拐的忙碌在柜台里,一会儿踮着脚拉开这个抽屉抓点桂枝,一会儿拉开那个抽屉抓点杏仁儿,一样样的放在小小的戥子上仔细的称着,没一会儿,这几副麻黄汤便交到了买药人的手上。
“记住,取微汗,热退了药即停,切记捂得大汗淋漓,会伤了津液,邪乘虚入。”
送走了客人,方大夫还不忘了问一旁的小药童:“方才讲的记住了没?”
“记住了,发汗要有度,药量要精数。”小药童认认真真的回答。
方大夫正满意的捋着胡子,忽看到门口进来的人,赶紧拖着跛着的腿迎了上去:“小人叩见侯爷。”
封玉尘很想直接冲到后院去寻人,但是他没脸,他更怕的是等他去了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是……
他压抑着内心的恐惧,问:“梦儿……可好?”
方大夫面色平静的回答:“夫人尚好,只是心情不佳,恐怕……”
“我能看看吗?”封玉尘的脚步不敢移动。
“将军……求您别让小人为难了,夫人下了命令,谁也不许开那道门。”
“命……可保得住?”封玉尘在赌一个幸运,赌云遣梦的医术,希望她自己有办法能治好自己的伤。
“夫人说,命可保,貌不可复。”方大夫将来人的话复述给他。
封玉尘只觉得胸口闷得重重的,像一口不断被撞击的钟。
他慢慢的转身:“让夫人好生修养,告诉她,就算貌比钟馗,她也是我封玉尘的女人。”
封玉尘走了,小药童赶紧把冒着大雪的门关上,但方大夫却迟迟不敢从地上起来。
“师父,您怎么了?”
方大夫半晌才动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下子揪住小药童的胳膊叮嘱道:“记住,不许进后院,更不许提云夫人,不论谁问,你都说你小不知道,明白吗?”
小药童睁着一双乌亮亮的大眼睛激灵的点头:“知道了师父,绝对不会让侯爷知道的。”
靳衡带着蓑衣亲自赶着马车,一次次不放心的往身后瞧。
“别看了,我没事。”封玉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侯爷,您不进去瞧瞧吗?就不怕……”
“若是我不瞧,她或许还有的救,若是我瞧了,怕是她……”
封玉尘不敢想,想了,他的胸口就像烧瓦的窑窖,燎的五脏六腑都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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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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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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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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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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