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儒儒回家的路上有些恍惚,那份出生证明让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从滑梯上栽下来,脑袋磕破了,母亲抱着她一路狂奔去医院,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缝针的时候她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她还记得母亲时常做一种超大的面包,像宋儒儒拍的皮球那么大,有一点咸味也有点酸。等她长大后,和童小悠去哈尔滨玩,才发现哈尔滨的面包店里都有这种食物,叫大列巴。那时候宋儒儒就猜想,或许她的父亲是哈尔滨人?
她也记得自己打小就左右不分,每次吃饭都乱抓筷子,宋佳宁就一遍一遍地纠正她。后来她还是记不住,宋佳宁就给她买一个星星发箍,发箍上一左一右有两个立体的小星星,宋佳宁一会戳戳右边,一会戳戳左边,要宋儒儒准确地说出左和右。
可是没用啊,她平日好像记得牢牢的,可一到紧张的时候还是会跑错路。就像那天深夜,她和母亲隔着熊熊烈火,她手足无措地大哭,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妈妈你快出来,妈妈你出来啊……
宋佳宁对她说,儒儒,你快出去,出了门往右跑,那里有个报亭,你还记得妈妈告诉过你着火了要打什么电话吗?
她啜泣着回答,是119……
宋佳宁说,那你快去打电话,说音乐厅里面失火了,要是报亭关门了你就继续往前跑,前面有妈妈给你买棒棒糖的小卖部,你去那里叫人。
她抹着眼泪点点头,撒腿就向外跑去。可是那条路那么长、那么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有隐隐的亮光,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好像天地之间一切都在摇晃,她只能依照本能不断地往前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她的两条腿渐渐乏力,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嗑在一块高出的青砖上,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她很疼,但她不能让妈妈担心,于是她爬起来继续跑,却一直没有看到报亭,继续往前也没有找到那家有棒棒糖的小卖部。ωωω.χΙυΜЬ.Cǒm
直到这条长长的路跑到了尽头,她转过身去,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她是不是又没有分清方向?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脑袋上的发箍,摸到左边的时候,她的心瞬间冰凉,她回想起母亲的手曾轻轻地戳过这个小星星,对她说,这是左边,不是右边。
她一下瘫坐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她的膝盖涌出,顺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下,原来即便是在黑暗里,血还是鲜红的颜色,还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失去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生离死别也不过转瞬之间,前一秒所有,后一秒尽失。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她并非拥有很多的命运宠儿,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在这个世上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为什么还会失去呢?
似乎只是为了应验马太效应,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都要夺过来。
宋儒儒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鸡汤,便是不经历磨难怎么会成功,可她一点都不喜欢磨难,如果可以她只想要幸福快乐的生活,不想要那些成功与辉煌。
这一生精彩也罢,平凡也罢,终究只有这一遭,能够幸福就已经很艰难了,还想要功成名就?她可不想要,她只想要每年生日有人为她做蛋糕,只想放学的时候不再是母亲一个人来接她,她只想时光倒流,那场大火可以熄灭,那条夜路她没有跑错……
地铁到了终点站,宋儒儒还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匆匆拎着包走下地铁。车门关上,地铁缓缓启动,继而咻地一下朝着黑暗的隧道飞速驶去,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仿佛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那么清晰,那么遥远,永远都无法重来。
她渴望安定平稳的生活,可若是命运的安排,她也无法抵挡。一切都是注定的吧,母亲注定会在那一天离开,而她注定了要一个人成长,无论那天她是否走错了路,无论那天是否会发生意外,都是注定的吧。
地铁飞驰而过的风带乱了她的头发,她将碎发别在耳后,迈步向出站口走去。
她可是神婆啊,对于命运她不该去怀疑,也不能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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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前宋儒儒按照惯例去了趟超市买菜,这次她控制了自己的思维和双手,一盒排骨都没拿,只买了她自己爱吃的蔬菜和鸡腿。
她拎着一袋菜和一袋饮料,走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很累了。她把两袋重物放在脚边,按了下电梯按钮,下意识抬头去看电梯的楼层数字。电梯正在缓缓上升中,数字一点点增加,然后在她家所在的楼层停下了!
公寓是一梯两户,宋儒儒尚在等电梯,现在去那层的人岂不就是……
她泛起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喜悦,明明电梯按钮还亮着,她却忍不住又按了两下,仿佛这样就能快一秒下降似的。电梯门一开,宋儒儒拎起两袋东西就走进去,依旧是狂按楼层和关门键,倘若此时还有谁在电梯里按了其他楼层,宋儒儒可能会将他一脚踹出去也不一定。
电梯一路畅通地上升,门一打开,宋儒儒雄赳赳气昂昂地挎着两个大口袋蹦出电梯,“你还知道回来啊!”
那人正站在她家门口,被她从背后一声大吼,吓得踉跄了一步才转过身来,“我回来?”
边尧诧异地挠了挠头,又问,“回哪?”
宋儒儒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边尧,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几秒她才说,“你怎么来了……”
“明天下午不是又要录节目,我怕你因为上次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想请你吃饭,结果你手机又打不通,我有些担心就……”边尧没有继续说完,总不能说他担心宋儒儒又被修颉颃骗去洗澡吧!
宋儒儒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那会儿她正在地铁上,手机没信号她也在发呆走神。“可我已经买了菜了……”
边尧探头看了一眼她袋子里的菜,笑了起来,“我烤鸡腿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鸡腿是宋儒儒最喜欢吃的菜,以前童小悠常给她做,后来她自己做的都不是很好吃。边尧的话像是某种诱惑,又像是在钓鱼。宋儒儒纠结了一下,相比修颉颃的猪皮包,边尧的鸡腿显然更有诱惑力。
她点点头,把手里的菜递给边尧,“要是不好吃我就揍你一顿。”
边尧接过购物袋,郑重地回答,“只要不打脸,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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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尧年少时除了会哄边舜睡觉,还有一个技能就是做饭。边舜很喜欢吃烤鸡翅,可她小时候又不会啃骨头,边尧便把鸡翅拆了骨,然后再烤给她吃。
时间久了,边尧也总结出了一套秘制腌料,鸡翅和鸡腿都是鸡的四肢,只要腌料对,烤出来就不会难吃。
边尧系上围裙,俨然一副掌厨的架势,宋儒儒落了个清闲,索性去看明天节目的资料了。约莫过了半小时,边尧从厨房出来了。他第一次来宋儒儒家,免不了四处打量。他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有些好奇地问,“哎,你家里怎么都没有照片啊……”
“有啊。”宋儒儒指向沙发后书架的最上层,边尧走过去仰头一看,是一张很有年代的合影。照片上是一位女人搂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女人的眉眼与宋儒儒极像,两人笑得很幸福。“这是你妈妈和你?”
“嗯。”宋儒儒点了下头,“你干嘛突然问照片?”
“就是想看看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嘛。”边尧故作随意地说,“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啊?”
宋儒儒放下手里的资料,挑起了眉头,“哎,我让你去居委会工作,你还真开始练习了啊?你饭做好了没?”
“鸡腿放进烤箱了,半小时后开饭。”他自信满满地说,“希望你吃的时候不要太感动,以身相许的话我还没准备好婚房。”
宋儒儒呵呵一笑,“吃两鸡腿我就以身相许,那鸡腿是镶了金子还钻石啊?”
边尧没说话,只是昂着骄傲的下巴走回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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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颉颃买的是午后从帝都返程的机票,他原本特展只打算看三天的,结果凑巧遇到国博一位老师,硬是拉他去参加拍卖会帮忙长个眼,这才耽搁了行程。修颉颃算着宋儒儒应该已经收到他的信了。这么多天他没有见到她,也不敢打电话发信息吵她,希望她能安静地休息,肝脏多排毒,脸色也就不会发黄了!
他进电梯时已将要送给她的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一枚明代的八卦镜,他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亲自鉴定过,独家!保真!支验!
电梯门一开,修颉颃两手捧着八卦镜往宋儒儒家走,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门里宋儒儒的惊叫声——
“天呐!鸡腿怎么能这么好吃!我要以身相许!”
哐当一声,两斤多重的五乳瑞兽八卦镜应声落地,双圈锯齿纹缘正砸在修颉颃的脚背中央,他扶着墙慢慢蹲下身子,疼得泪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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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修老师绿绿的,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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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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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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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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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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