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那个好不容易才团聚在一起的娘,这下恐怕要急疯了吧?虽然长这么大,她都狠心的,把他扔给外公抚养,但是,无可否认,她真的很疼爱自己哎,这下,她会不会伤心欲绝啊?
唉!小孩没爹,该怎么说来着?自己那个只闻其名,却素未谋面的英雄爹爹,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啊?娘一直说,爹爹很爱他,很爱他,只是太忙了,才无暇来看他,他该不该相信呢?一个人忙成什么样,才能没空来看看自己的亲生儿子呢?自己都长这么大了,从来还没见过爹爹一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可不太甘心啊!不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定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见到爹爹!
人小鬼大的小孟飞,用痴傻的眼神,完美无暇地,掩饰着内心的八面玲珑。他要活,他一定要和那个代他受过的大哥哥一起,活着走出这座人间地狱。
就这么乖乖地,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墙角,用涣散无神的双眸,茫然地紧盯着牢房门口,希望能在瞬间,看到奇迹,一个邵(少)公子在受尽百般折磨后,依然能奄奄一息地,活着被洋毛子重新拖回牢房的奇迹。
苍天不负有心人吧,就在小孟飞望眼欲穿,快要彻底绝望了的时候,随着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吆五喝六的咒骂声,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邵(少)公子,好似无知无觉一般,被两个洋毛子死拖活拽的,扔进了牢房。
其中一个面目狰狞的洋毛子甲,恶狠狠地骂道:“妈的,这个满洲鞑子,骨头真硬,马军师就差没用尽九九八十一种酷刑了,他愣是只字不招!”
另一个洋毛子乙说:“这叫民族气节,懂不懂?他若是招供了,就等于变节了,他口口声声骂马军师变节,辱没了祖宗八代,他自己,肯定是不想做那样的人了。”
洋毛子甲说:“学马军师,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这就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洋毛子乙说:“人各有志吗,不是一类人,哪能上一条船呢!”
洋毛子甲:“哼!这叫自作自受!每天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还不如早死早解脱呢!”
洋毛子乙:“蝼蚁尚且贪生呢,何况人呼?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两个洋毛子,锁好牢门,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似乎他们的观念里,根本就不能接受,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识抬举,不知变通的人?
看着两个洋毛子消失了身影,小孟飞慢慢挪到邵文身边,崇拜的目光,敬佩地看着邵文。眼前的这个大哥哥,真是个宁死不屈的英雄,被关进来的这三天里,他可是旧伤未结痂,又添新伤啊,他已经体无完肤了,还能活下去吗?
他用柔软的小手,轻轻抹去邵文脸上犹未干涸的血迹,轻声问道:“大哥哥,你还活着吗?”
邵文紧闭双眼,呼吸沉重,急剧起伏的胸膛,似乎昭示着,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小孟飞端过墙角的半碗水,用手指沾着,轻轻抹向邵文干裂的双唇。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夜幕降临,自己不知不觉地,睡倒在邵文身上。
他才九岁,一个本应在父母膝前,嬉笑玩乐的孩子,却因为生命中贴上了孟伯风的标签,所以,别无选择地,承受着过早降临的苦难。
睡梦中的他,似乎梦见了美味可口的烤羊肉般,吧唧着小嘴,口水流了邵文一脖子。
邵文从昏睡中醒来的第一眼,看到这个诱人的画面,不禁苦笑。当孩子真好,该吃则吃,该睡则睡,无忧无虑,就算天塌下来,也先砸着个子高的,哪能先轮着他啊!
不知是羡慕,还是妒忌,邵文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捏住了小孟飞的鼻子。他浑身上下,疼痛难忍,难以入睡,他想弄醒他,让他陪着他说话。
原本畅通无阻的呼吸,瞬间遇到了阻碍,小孟飞嘤咛一声,摇头晃脑的,伸出小手,扒拉着鼻子上的异物。
胡乱舞动的小手,无意中,碰触到了邵文的伤口,邵文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一声:“哎呦——疼啊!小家伙,你欠揍啊!”
小孟飞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眸,惊喜交加:“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啊?”
邵文:“怎么?我睡了很久了吗?”
小孟飞:“是,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陪我说话了!”
邵文:“放心吧,不把你救出去,我是不会死的!”
小孟飞:“可是,他们每天,都想方设法地折磨你!”
邵文:“没关系,那些,都只是皮肉之苦,咬紧牙关撑过去,就没事了,只要不触及心脏,我将不会抛下你一个人,孤独地在这牢房里呆着。”
小孟飞:“大哥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了!”
邵文:“傻瓜,谁让你是孟伯风的儿子呢,我别无选择啊!对了,他们送饭来了吗?”
小孟飞:“你饿了吧?他们送来的饭,我都给你留着呢!”
邵文:“先扶我起来,靠墙角坐着,再帮我端过来,我正饿的饥肠辘辘呢!”
小孟飞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邵文扶到墙角坐着,然后,将几个黑乎乎,又冷又硬的窝窝头,端到邵文面前,递给邵文。看着邵文囫囵吞枣似的,狼吞虎咽着,不禁出声提醒道:“大哥哥,你慢慢吃,我不跟你抢!”
邵文笑,大口咀嚼着,伸手拿起一个窝窝头,猝不及防地,塞向小孟飞口中:“吃吧,吃饱睡好,才有体力和精力,和敌人做斗争!”
小孟飞边慢吞吞地咀嚼着难以下咽的窝窝头,边看着邵文中枪的伤腿:“大哥哥,你的伤口流血水了!”
邵文:“要发炎了!”
小孟飞:“为什么?”
邵文:“因为子弹在肉里,没有取出来。肉里掺不得假,你没听说过吗?”
小孟飞:“那把子弹取出来,不就得了!”
邵文差点没被窝窝头噎死,直翻着白眼,说:“小家伙,你说的倒轻而易举,就咱俩这沦为阶下囚的处境,你以为他马洪伟,会仁慈到派个军医过来,给我取子弹吗?”
小孟飞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求人不如求己,咱们不求他,自己来取,不行吗?”
邵文咂舌:“啧——啧,拿什么来取?用手指扣出来吗?你别说,我还真狠不下这份心来,虐待自己!”
小孟飞忽然将小嘴,贴近邵文耳边,悄声说:“我有刀,可以帮你剜出来!”
邵文不可置信地瞅着小孟飞:“怎么可能?他们没搜你的身吗?”
小孟飞得意的咧嘴一笑,有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诡异和狡诈。他突然将脖子上的羊角号摘了下来,伸手拔开羊角号的塞子,从里面取出一柄小巧玲珑,森冷锋利的小匕首出来。
邵文惊奇地看着小孟飞,由衷地赞叹道:“小家伙,你太有才了,怎么会想到藏在这里面?”
小孟飞则不以为然:“我们那里的孩子,每个人身上,都挂着羊角号,可能是见多不怪吧,马洪伟他们没有搜查这里啊。”
邵文:“好,太好了,有了刀,我就可以剜出子弹,只要不发炎,我这条腿,就算保住了。”
小孟飞:“你要自己来吗?”
邵文:“当然,难不成,能指望你啊!”
小孟飞:“你狠得下心,来挖自己的肉吗?”
邵文咬牙:“不然,喊马洪伟来帮忙吗?去,搓一团被絮上的烂棉花,塞进我嘴里,万一被洋毛子听到我的喊声,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小孟飞听话的,去扯下一团烂棉絮,揉成一团,递到邵文手中:“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偶尔叫出点声,没关系的,他们睡的像死猪一样,不会听到的。”
邵文:“小心为上,大意不得。万一吵醒了他们,我们可都小命难保哦!”
小孟飞:“随你吧,只要你忍得住!反正我外公说,人睡着觉的时候,就像死人一样,什么都不会知道的。”Χiυmъ.cοΜ
邵文好笑:“那万一还有没睡着的呢,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小孟飞后知后觉地点头:“也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邵文用右手握紧匕首,对准腿上被子弹击伤的创口,举起了刀,却迟疑不绝地,下不了狠手。
他也是血肉之躯,蔫能不护疼?更何况,这几日,那锥心刺骨,痛彻心扉的感觉,可从来没有一刻远离过他呢,即使是条件反射,他也知道,那痛的滋味,是如何的揪心扯肺,蚀骨销魂!
小孟飞一本正经地说:“下不了手,是吗?不如,我来帮你?”
邵文挫败地长叹一声:“唉!别说话像人精似的,你才多大啊!”
小孟飞:“外公的羊群里,有一只羊,被猎人开枪打狼时,误伤了后腿,我亲眼看见过,外公帮那头羊取子弹。”
邵文:“后来,那头羊怎么样了?”
小孟飞:“好好的,欢蹦乱跳的,就像不曾受过伤一样。”
邵文:“你确定,你真的可以做吗?”
小孟飞点头:“你的肉,我又不疼,当然狠得下心来,下狠手;换做你自己,却未必!”
邵文:“言之有理,如此说来,还是你来吧,我想,我真的很难做到!”
小孟飞接过邵文手中薄如蝉翼的小匕首,好似行家里手般,熟练地挑开伤口周围的衣服,匕首准确无误地划了下去。
邵文赶紧将棉絮塞向口中,狠狠地咬住,将差点溢出口的痛呼声,牢牢地卡在咽喉处。他浑身上下,抖如筛糠般,却一动不动,只是将双手,深深地抓进了身边的泥巴地里。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小子,不愧是孟伯风的儿子,行事够果断,做事,也够心狠手辣。之前的唯唯诺诺,只怕是他故意装出来给马洪伟看的吧?够狡猾的啊,看来,我得好好和你沟通沟通才行呢!
一阵几乎令人晕厥的疼痛,差点让邵文背过气去,他呼哧呼哧地喘息着,似乎胸内已严重缺氧,已经令他入不敷出。
他有些神思恍惚的,透过早已被汗水模糊的双眼,看见小孟飞,真的从他腿上的肉里,剜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子弹。而自己体内热乎乎的鲜血,也殷殷向外流淌着,将他的体力,一点一点地流失。
小孟飞不慌不忙地,再次从羊角号中,倒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层早已压成饼的白色粉末。他用刀尖挑起一些,均匀地洒向邵文的流血的伤口。
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邵文虽然极力压抑着,却仍是忍不住含糊不清地轻呼出声:“啊!疼呐!”
小孟飞用手掏出邵文口中的棉絮团,并且一举两得地,用棉絮团,接着替邵文擦满头满脸的汗水:“刚才那白色的粉末,叫神仙散,止血消炎,很灵的。外公每次给羊治伤,都会用上一些。”
邵文苦笑,艰难地喘息着:“我——是——人,不是——羊!”
小孟飞:“都是有生命的东西,羊能用,你当然也能用!”
邵文:“你——手法,够——老练的,以——前,只是——看过吗?”
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再聪慧过人,也不可能这么天赋异禀,除非是熟能生巧!
小孟飞坦白:“我喜欢跟在外公身边打下手,这种事,经常做。”
邵文已是有气无力:“看来,我——得把你——推荐给——姚远,否则,还——真可惜了——你——这么块——可造之材!”
话音未落,邵文已精疲力竭地,放任自己,瘫倒在地上。生死之事,似乎已离他遥不可及,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至于能不能再睁开眼睛,看到明天的蓝天白云,那已经不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了。
小孟飞:“大哥哥,你还好吧?”
邵文已是气若游丝。
小孟飞是泪雨纷飞:“大哥哥,你不可以死!你死了,谁还陪我作伴?”
邵文勉强支撑着仅存的一丝意识,艰难地说:“放——心,我也——不想死!我们——一定要——坚强地——活着,等——平安府——的人,来救——我们!我——现在,只是——睡着了——而已,等我——睡——睡醒了,我会——陪你——一起,去——找——爹——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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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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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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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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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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