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
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
更有明朝恨,离杯惜共传。
不期然涌上心头的两首诗句,似乎囊括了吴心平此时此刻的所有心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似乎是想握住,那转瞬即逝的亲情。
他屏息凝神地,看着咫尺之遥的孪生妹妹。十年不见,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的,成为一个影子的轮廓,记不清里面的人儿,真实的面容。十年之后,历尽艰难,却是相逢不能相识,相见不能相语啊……
犹记儿时,自己身后,整日跟着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张口闭口地喊着:“哥哥,你陪我玩荡秋千;哥哥,我要喝茶:哥哥,你陪我去找娘;哥哥,外面黑黑,我怕怕……”昔日形影不离的小跟屁虫,如今,却是形同陌路,这份把抓柔肠,锥心刺骨的痛,令他挺直的脊梁,忍不住稍稍弯曲下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那份痛楚,慢慢弥漫全身。
漫长的十年离散,洗涤了他多少美好的回忆,他已经别无选择地,遗忘了太多太多的往事,唯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妹妹一声声言犹在耳的呼唤,自始至终,萦绕在心头,始终不曾淡化和忘却。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音容俱变,兄妹二人,就差没挥戈相向了。想想小安那如利剑一般冰冷的,没有一丝丝温情的冷漠眼神,吴心平情不自禁地苦笑摇头。都说孪生兄妹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心灵感应,为什么他和小安近在咫尺,却仍捕捉不到这份血浓于水的心灵感应?
十年的风吹雨打,他们早已从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童年,转变成满腹心事,满腹仇恨的青年。自己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鲜有敌手;而小安,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是,面具后的那张娇颜,竟然是倾国倾城,美丽无双。
她是像娘亲多,还是像爹爹多呢,尘世的凄风苦雨,早已淡化了儿时的记忆,模糊的轮廓里,又上哪里搜寻得到,如出一辙的印记?www.xiumb.com
习习秋风,凉爽怡人,屋内的一对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情浓意浓,沉浸在忘情忘我的幸福中;屋外的人儿,却是情不自禁地泪湿双眸。原来,伤心欲绝的眼泪,和喜极而泣的眼泪,从泪腺里流出来的那一刻,是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的,同样咸咸涩涩的,令人五味俱全。
有多久不曾泪流满面了?好似从到了天山雪宅之后,就再也不曾有过了吧?今天,算是个例外吧?吴心平伸手,抹去眼角湿润的泪痕,睁大双眸,仔仔细细地紧盯着小安,每一个细致入微的举动。看一眼少一眼啊,转眼间离别在即,天各一方,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时,这份蚀骨腐心的痛楚,他只能独自品尝了。
同样,他也屏息凝神地,仔仔细细聆听着小安和孕荣的对话,让自己的心,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是将唯一的妹妹带走?还是将唯一的妹妹留下?
带走,她会幸福吗?留下,他能给她幸福吗?幸福二字,让他在亲情和爱情面前,左右为难啊!
孕荣本是知情人,固然可以有的放矢,面面俱到;但是,小安却是蒙在鼓里的人,她的无心之举,她的无心之语,又怎能隐藏太多太多虚伪的痕迹?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一定要亲自验证,妹妹的幸福里,是否渗透着水分,否则,他又怎能放心将她留下?
屋内的人儿,似乎有意成全他的心愿,居然顺着他的思绪,上演着柔情密语。
小安一动不动地坐了这么久了,窗外的吴心平,应该仔仔细细看清楚小安的容貌了吧?心念微动间,孕荣妙笔生花般,笔走蛇龙,寥寥数笔,画龙点睛地,画出小安栩栩如生的神髓。
“小安,坐得累不累?可以了,过来看看你美丽脱俗,纤尘不染的样子?”
小安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孕荣身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幅画像:“这真的是我吗?我有这么美吗?你是不是太夸张了啊?”
孕荣故意喟然长叹,挫败地看着小安:“你能不能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啊?你知不知道,否认你的美丽,就是对我画技的一种亵渎和藐视啊?”
小安轻轻咬了一下娇俏的下唇,闷声道:“我有吗?哪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吗?”
“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很伤我可怜的自尊哎!”
“哦,不会吧,坚韧如你,会脆弱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你说呢?”
“别问我,我不知道哎!”
“你的心呢,问问你的心,不就知道答案了?”
“我——我——好像——没长心!”
“小——安,知不知道,祸从口出,会是什么结果?”
“嗯,暂时,好像——还——不知道!”
孕荣不由分说地,放下画笔,伸出一只大手,抬起小安的下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羞怯的红晕,瞬间染红了小安娇俏的红颜。她不由得伸出纤纤玉手,欲去拨开孕荣的大手:“放手啦,又不是第一次才看到人家,你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人家瞧,不知道人家会……”
“会意乱情迷,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对不对?”不等小安说出下文,孕荣径自接上话题,盖棺定论地,决定了小安的语意。
小安哭笑不得地看着孕荣:“哎,你可不可以,别做自大狂啊,你知不知道,你曲解我的话意,会令我很难堪啊,无地自容哎!”
孕荣的头,不经意间,缓缓向下压:“是吗,我不觉得哎,因为我心里想的,和你心里想的,一模一样哎。”
小安看着双眸里,绽放着越来越大的俊颜,忍不住心慌气短,结结巴巴地说:“谁——谁和你想的——一模一样啦?喂,你别越靠越近啦,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孕荣促狭地眨着眼睛:“我以为,我们是心有灵犀呢,没想到,却是我一厢情愿。既然如此,那我就坚持到底吧!”
他性感的双唇,毫不犹豫地,印上小安诱人的红唇。辗转汲取她的芬芳醇香……
呵呵,大舅哥,虽然我今晚不能将小安吃干抹尽,但是,我会让你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已经烙下我专属的印记,你别想再带走她!
窗外的吴心平,唇角微扬,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死孕荣,还真胆大包天,居然敢当着他的面,上演这一出戏码,不过,说实话,他的内心深处,似乎并不讨厌他的此举,相反,倒有些欣赏呢。最起码,这些都是证据,若以后,他胆敢背叛小安,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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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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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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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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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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