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跑进来,荣娴的脸上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她谋划多年的局,在即将成功之际功亏一篑。
佟春草的脸色也不好看,明明是应该窝在怀里撒娇的孩子却要面对这么个阴私残忍的场面。
勤儿抱住翠屏,察觉到她停止的呼吸和开始泛凉的体温,一下子慌了神。
“大夫!大夫!来人啊,快找大夫!”
“可怜的孩子。”荣娴面色含悲,用手帕压了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伸出手企图粉饰太平,“你母亲她病重多日,将你托付于我,现在是撑不住了。”
“啪”的一声,伸出去的手红了一片。
勤儿红着眼睛冲荣娴嚷道:“你胡说!我母亲身子一向康健,怎可能病重,分明是你害了她!”
荣娴拿起翠屏堪堪写到一半的纸张,对勤儿不紧不慢道:“若是我害她,她又怎么可能会写手书给我要将你过继呢?”
“母亲仁善,定是你这个毒妇花言巧语诱骗了她!”
“你现在心绪不平,我即便解释你也是不听的。还是先回房休息吧,至于你母亲我会好好春草葬的。”说着就命下人捉着勤儿的手,要将他带离这里。
勤儿被两名下人按住,一边挣扎一边对荣娴骂道:“毒妇!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要来抢别人的孩子。可见你是生性歹毒,你不配有孩子!等父亲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他,是你害死了我母亲!”
旁边的心腹丫头抬手制止了那两个想要将人强行拖走的下人,轻声对荣娴耳语道:“夫人您看……”
荣娴阴沉着脸突然笑了,“罢了。既然用不了,那索性就不要了。”
似乎是勤儿说的话刺到了荣娴的痛处,他没有马上被荣娴杀害,只是被关进了一个满是老鼠的柴房。没有水,也不给饭,有种要他自生自灭的意味。
在这种环境里,饿了两天的勤儿为了活下去,为了给他母亲讨一个公道,他开始抓老鼠。
佟春草就这样看着这个曾经窝在她腿上撒娇,吃饭有时候还要人哄的孩子生吃鼠肉,生饮鼠血,然后,睡着的时候再被老鼠啃食。
她放声大哭,崩溃的不能自己。
就这样熬了几天,他始终都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公道,他死了。死的时候,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瞳孔散大望天。嘴里,还沾着腥臭的老鼠毛,身上被老鼠啃食过的地方,有的深可见骨。
佟春草觉得自己的心碎了,她晃了两晃,掉到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一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逐渐亮了起来。
是真正的翠屏。
“你都看到了?”她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佟春草,自顾自说道:“从小,我爹就告诉我与人为善,不作恶,要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要出淤泥而不染,然后他把我卖进了青楼。即使如此,我还是做到了。
青楼那几年,老鸨教导我要乖巧听话,我也做到了。
做了妾以后,他们要我的孩子,我虽然不舍,但也给他们了。
可是你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
她突然暴躁起来,像只猛兽在咆哮。“这些人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满口仁义道德,却不把人命当回事。他们害死了我还不够!他们还折磨我的勤儿,让他零碎受苦,死不瞑目!
我自认一生不曾为恶,应当有好报,哪怕没有也不该如此下场。而那些人害了人却还依旧绫罗绸缎,吃穿不尽的好好活着!这公平吗?”
她咯咯的笑起来,狰狞的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愤恨和讥讽。
“天道不公,好人枉死,恶人得势。既然无人为我主持公道,那这个仇我就自己来报。哪怕要成为恶鬼永堕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想要报仇?明明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帮你的。”佟春草压低着嗓子问她。
“不是我带你来的,是你强行读取了我的记忆。”翠屏冷冷的看着她,突然露出了个恶毒又疯狂的笑容。
“你想帮我是吗?有人告诉我,只要杀了你,勤儿就能活过来。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有足够的力量去找那些人报仇,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一步一步的逼近,那双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引人注目。
不知道为什么,佟春草没有逃跑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她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翠屏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烟雾消散了。
“你该醒了。”
一片黑暗中,有个声音对她说。
佟春草睁开眼,是有些熟悉的天花板。
“你醒了啊。”和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是哪里?”佟春草有些茫然,好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恍若沉溺在梦中还未清醒。
“怎么?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认识了?”如娘问道。
佟春草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的看了看才终于确定般的轻声呢喃:“我回来了啊。”
好像做了太长太久的梦,反而记不起自己是谁。
“回来?你哪里都没去好吗。”如娘哼了一声,“你昏迷以后一直睡在这里,整整五天水米未进,醒来以后还能这么精神,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真是厉害啊。”如娘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也并不太在意,仍然用一贯的态度对她。琇書蛧
佟春草没有理会如娘,甚至没有扭头看她一眼,她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梦魔般的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我死了。”
“烂命好活,哪那么容易死?”一个人倚在门上笑看着她,就是那个把她当作暗器用的混账。
可此时,佟春草却没有心情计较之前的事了,她恍惚着,用梦一样的语气问道:“素洁呢?我是说那个鬼。”
“她不叫素洁。我在邙州城查过了,她是一个富贵人家从青楼买回来的小妾,叫翠屏。”如娘回道。
“她就是素洁。”佟春草摇了摇头,轻声说:“她在九岁前就叫素洁,那是她爹给她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知道?”如娘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是被亲爹贩卖的孤女,是倚红楼里无人问津的妓。我被人害死了,我的孩子也被人害死了,我好恨,我很想报仇,我很想。”她顿了顿,仿佛被翠屏附身一般,用一种恶毒的声音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杀了他们。”
如娘闻言突然一耳光打在佟春草的脸上,她的脸上登时红了一片,可见用的力气不小。
“醒了吗?”如娘面无表情的问道。
佟春草捂着脸,疑惑且迷茫的看着她,有些微的可怜,“为什么?”
“你没有资格。”如娘神色漠然,“翠屏也好素洁也好,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这都不是你的人生。就算你再愤懑再不平,只要她没有向宿鬼栈提出她的愿望,付出她的代价,你都没有资格去帮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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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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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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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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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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