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源意味着至少他们今天晚上能睡个踏实觉了。
褚阔在岸边清理出一块平整的地方,看着面露疲态的殷仪沉声说道:“你睡吧,我守夜。”
“别了,你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再不休息会死人的,你去睡吧,有人来守夜。”殷仪摇摇头,拒绝了他。
他们这支老弱病残组成的队伍全靠褚阔一个人撑着,哪能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一个人干。
随即她起身走到睡成死猪的林怡身边,二话不说把她摇醒。
“谁,谁动我?!”林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意识还没清醒过来就被殷仪薅了起来。
“今晚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殷仪命令道。
一听不能睡觉,林怡撇撇嘴,不满的嘟囔道:“褚阔一个大男人干嘛不守夜,非要叫我一个弱女子守夜。”
“废话哪那么多,褚阔是你爹吗,什么都要帮你干?”殷仪的话毫不客气。
林怡一噎,被怼的无话可说。
虽然有满心的不悦,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敢得罪殷仪,只好老实巴交的走到岸边守起了夜。
殷仪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没急着休息,而是站在林怡身后帮她一起守夜。
她已经做好了一晚不睡的准备。
正在此时,褚阔突然从后面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把她往回拽。
殷仪不解,挑挑眉问道:“你有事?”
褚阔抿嘴沉默,一路将她带回了自己搭建的简易帐篷前。
“我看着你睡。”
殷仪见状不由失笑。
“我不困。”为了证明自己的确精力充沛,她甚至凑到褚阔面前,指了指眼睛,“看,没有黑眼圈,我真的一点都不困。”
然而褚阔只直勾勾盯着她,大有她不去睡觉自己就盯她一辈子的架势。
很快殷仪就在他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她想了想,还是钻进帐篷躺了下来。
南疆的晚风夹杂着湿凉的水气,将白日的暑气吹散,只剩一夜安宁。
殷仪没想到自己头一沾地就打起了瞌睡。
许是今天一路上林怡骂了太多遍殷芜的缘故,她刚一睡着就做梦了。
光怪陆离的梦里尽是前世的回忆。
那是一年盛夏。
褚阔逼宫前的某一天。
殷家已落魄,十三口忠烈全死在了褚嬴的刀下。
殷仪自打被殷芜诬陷后已经在冷宫里待了三年,褚嬴仿佛把她忘了,亦或是从她没有利用价值的那天起便再没记起过她。
她本以为会在这冷宫里悄无声息的死去,可那天冷宫的门突然打开。
一身华服的殷芜盛气凌人的走到她面前,轻抚高高隆起的小腹,得意的冲她说,“姐姐,这是我和褚嬴的孩子,你会替我高兴的吧?”
殷仪没有回答,看着殷芜那灿烂的笑,她只觉得刺眼。
殷芜没听到她的回答很不开心,差使宫人打断了她的腿。
殷仪疼的昏死过去又一遍遍被冷水浇醒,无论她哭嚎还是哀求,殷芜却从不打算放过她。
她不觉得是自己得罪了殷芜,即便她讨好殷芜,殷芜也会找个由头欺辱她。
那一晚她感觉自己死了许多次,最后一次疼的生生咬烂了下唇。
等殷芜解够气了,她才被当成个破烂似的扔回了冷宫的床上。
她记得那天下着暴雨,天空黑压压的,一如她死寂的心。
后来褚嬴也来了,他是听说殷芜来了冷宫,担心她怀着孩子冲撞了晦气,这才在殷仪被打入冷宫三年后第一次踏入这里。
殷芜看见褚嬴赶来后,蓦的走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双手狠狠拽向自己的肚子。
殷仪当即反应过来殷芜想做什么,可那时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想阻止她陷害自己,却是有心无力。
当褚嬴赶来的时候,殷芜恰巧摔在了地上。
从褚嬴的角度看到的便是她,世上最恶毒的女人,亲手推了他最心爱的女人,意图谋害他与殷芜的孩子!
呵,多俗套啊,只要褚嬴随便找一个人调查就能知道真相。
可他却问也不问便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备下毒酒白绫将她赐死!
简易的帐篷里,殷仪沉沉睡着,不自觉蜷紧了身子。
她皱了皱眉,温凉的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破碎的梦境此时有了变化。
褚嬴狰狞的面容变得模糊。
密室、大火……
殷芜手里拿着淬着毒药的尖刀,强制塞到了她手里。
殷仪有些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被送给褚阔前的场景,可她为何要接过这把刀?
“褚阔是逼宫谋反的奸贼,为了皇上,你必须要杀了他!”
殷芜死死掐着她的手腕,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她捏碎。
殷仪不解的望着手里的刀,喃喃道:“我要……杀了褚阔?”
殷芜漠然的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别忘了要不是皇上开恩治好你的腿,你现在早烂死在冷宫了,若是你连这次的任务都完不成就撞墙自尽吧,省的惹皇上忧心!”
“知道了……”殷仪机械的回答。
此时褚嬴的王朝已如将倾的大厦,为了褚嬴,她要杀死反叛的褚阔。
为了褚嬴……
为了褚嬴?
殷仪盯着这把刀,愈加的困惑。
画面一转。
一个巴掌猝不及防扇在她脸上。
殷仪的右脸猛的刺痛,娇嫩的脸蛋瞬间多了一条一指长的伤口。
她被扇的倒在了地上,却被殷芜揪着衣领狠狠拽了起来。
“我让你杀了褚阔,你为什么不动手?!我是你妹妹,褚嬴是你丈夫,更是大晋朝的皇帝,你竟然连我们的话都不听了,去帮一个外人,帮褚阔那个恶魔来害自己人?!”m.xiumb.com
此时的殷芜已经陷入癫狂,与其说她在折磨殷仪,倒不如说唯有这样做才能减轻自己心里的恐惧。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殷芜尖叫着,她盯着殷仪手里紧握的匕首,哧哧笑了两声,“这把刀子上淬了毒,无药可解,我知道你早就想杀了我,你动手啊,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杀死我,褚嬴会恨你一辈子!我死了,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没了!姐姐,爹、娘、祖母都死了……你只有我这个亲妹妹了,你舍得杀死我吗?”
殷仪紧紧攥着刀,许久后,松开了手。
殷芜见状不屑的笑了一声,狠狠将她踩在脚下。
明明很痛的,可这是梦,她只能感到当时的绝望……
殷仪颤抖着身子,陷入了梦魇,她拼命想睁开眼,可灵魂却像是被吸入无尽深渊,她只能下落,又下落。
梦中的画面变得扭曲。
褚阔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的伤疤贯穿半张脸,眼睛半眯着,堪堪掩起眸子里的煞气。
“你,怕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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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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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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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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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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