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母亲,此时的他其实根本不知道300万是个什么概念,需要一个什么样能力的人工作多久才能赚得回来。他也不知道这个家庭失去300万能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现在的他只是对未知充满着单纯的恐惧,而未来这份恐惧将渐渐变成绝望,并且一步步逼着他变成那种只愿意相信自己的人。
距这件事情的发生,过了大概一星期,母亲的伤势渐渐好转,这段时间家里的伙食从“想吃什么?”变成了特价蔬菜,原本为所欲为的暑假游戏时间变成了“你要好好学习”。家里的一切家务都由父亲承担,可母亲始终没有给过一丝好脸色给父亲看。
眼看下一个6万一天天逼近,可家庭能拿出来的钱基本都拿出来了却依旧远远不够,母亲曾提议先找亲人周转一下,可唯独这点父亲却莫名地不肯让步。
于是乎,父亲找到朋友,向朋友诉说了现在的情况,通宵达旦的软磨硬泡,朋友最终挤出了4万块钱,并且信誓旦旦地向父亲保证——我家已经没了,我不可能害得你家也没有了!虽说不知道能还多少,但我每个月肯定会还你们一部分的!
父亲拿着钱,将朋友的信誓旦旦转述给了华冉和母亲。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周的华冉终于松了口气。表情似乎在说——“终于可以恢复到之前的生活了。”而母亲则是看着两父子那副天真的眼神直摇头,因为母亲似乎早已预见现在两父子有多开心,下个月两人就会有多绝望的“可笑”场景。
果不其然,临近9月,还款日已经过了4天,朋友信誓旦旦的钱依旧没有到位。明天就是学校新生缴费的最后一天。父亲每隔1个小时便会向朋友打一通电话,而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我现在在想办法了,你先别催了!”,并且回复语气逐渐急躁。真的应了那句话“欠钱的爷,问钱的孙。”
“爸……要是明天我们还交不起学费,我是不是就没书读了。”
父亲摸着华冉的头,故作淡定地回答道:“阿冉,不是都跟你说你不用担心的吗?要是你贾叔那边实在拿不出钱……爸爸会想办法的!”
一旁的母亲则毫不顾忌地当着华冉的面说道:“孩子读书的钱都拿不出了,你还不愿意找其他人借吗?”
父亲没有回答,母亲看着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冷笑地说道:“我的伤也差不多好了,明天开始我会出去找工作的。”
说完,母亲走进了她睡了将近1个月的杂物间。
隔天,所谓的贾叔始终没有把钱打过来。父亲带着华冉,拿着手头仅有的2万块钱在银行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看了眼手中的学费单,其实并不高,也就2000出头。
眼下还是先把孩子的学费给交了,还款什么的能拖就拖,大不了……父亲看了眼手中的高额借贷软件,即使知道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维持不了多久,他毅然决定试一试。
突然,学费单被出现在后身的母亲一把抢了过去,母亲拿着学费单朝银行笔直走去。
途中还眼神不屑地看了眼华冉父亲,嘴上毫不留情地骂道:“窝囊废,连交个儿子的学费都要犹豫。”
不一会儿,母亲交完学费走了出来。手上拿着装的满是现金的袋子甩到父亲手中。父亲打开袋子,华冉探过头,看到里面的内容,双眼开始放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现金的同时,他知道——至少未来几个月,家里的经济不用愁了。
“这……这是!?”父亲一脸震惊地看着母亲。
“10万,问我之前的老板借的。”
具体怎么借的,父亲没有理会,仅是疑惑地继续问道:
“但为什么是现金?”
母亲冷漠地回答道:“这是你们俩未来的生活费。”
“所以……为什么是现金呢?”
“不提前准备好现金,万一哪天银行账号被冻结了你打算怎么办?”
此时拿到钱的父亲再次乐天地说道:“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哈哈哈。”
而此刻的母亲,眼神冰冷的像利刃,还没开口父亲已经感到心被扎的刺痛刺痛,华冉……也同样。
智商、能力、执行力甚至于野心,没有一点父亲可以比得上母亲。
即使如此,华冉的出生使这样的母亲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男人,选择做起了一个毫无主权的家庭主妇。连这种大事都是在事发将近半年自己才被告知。
父亲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母亲方才说的话的意思。
“你说‘你们俩’……?香殷你!?”
“不要碰我。”母亲将试图触碰自己的父亲的手狠狠拍开。
“这10万块钱是我做为母亲的义务,还需要我说的更清楚点吗?”
此刻的华冉似乎了解到,刚才母亲眼神使自己心寒的原因。
心情由担忧到欢喜到恐惧。
华冉不傻,他当然听懂了母亲的意思。
红着眼,华冉走向前,想出声留住母亲,可喉咙却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噎住一般,华冉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母亲看了眼华冉,不带丝毫感情地抚摸着华冉。
“阿冉,你放心,你成年为止,妈妈每年会给你不少于10万的赡养费。”
“不……”华冉拼命挤出一个字,可没等华冉继续说话。
母亲已转身离开。
华冉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不用大声哭喊,眼泪也能如此顺畅地流下来。
为何可以走这么干脆?为何可以分别得这么不拖泥带水?竟然要选择给我赡养费,为什么不选择把我带走?不懂……我不懂……
华冉抹去眼泪,回头看向父亲。
难道是因为妈妈憎恶不止是爸爸,她同时还憎恨将她困在这个家庭的我?要是这样……我好像就懂了。
华冉开始傻笑,可同时眼泪流的更是夸张。
见华冉如此,父亲心如针扎,双腿突然乏力,跪倒在华冉面前。
华冉开口问道:“爸,能告诉我你不跟其他人借钱的原因吗?”
父亲不敢抬头,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因为我不想连累别人……”
“那我和妈妈呢?”
父亲急忙辩解道:“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我至亲的家人,我原以为……大家可以一同承担……”
“你的想法妈妈知道吗?”
父亲抬头看了眼华冉,随后再次低下头。
“她……知道。”
华冉吭声冷笑了一声,之后不再追问父亲任何问题。
父亲跪姿变成了蜷缩,一米八的大高个,蜷缩在银行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该用哪张脸去面对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自己的儿子。只是一味地反复念着:
“对不起……阿冉……”
看着父亲如此卑微,华冉眼神里不带丝毫同情,与母亲变得如出一辙。
一年后,也就是华冉升高二的暑假期间,父亲不负重压将房子卖掉,搬进了现在的出租房。
而华冉,也失去了对他“伪善”父亲以及自身以外人的最后一丝信任,逐渐变成了现在只愿意相信自己的他。琇書網
……
……
中午一点,华冉睁开了眼,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脑袋。
“刚才……好像梦到以前的事了。噩梦……”
随后穿好鞋拿上手机朝大厅走去,坐在长椅上,华冉花了数分钟缓过神来。之后翻出茶几下方柜子中的纸笔,开始对所有的事情再次整理。
纸上是各种看不懂的天书文,前面华冉整理得还算顺利,可到了后面华冉又是停顿,又是摇头,表示不理解。
下午2点,家里大门被打开——10年前的父亲回来了。
华冉放下纸笔。
父亲主动跟华冉打招呼问道:
“阿冉?没出去啊?吃中午饭没?”
华冉坐到沙发上,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吃了。”
而父亲自然也信以为真,毕竟这种事情自己儿子骗自己干吗?殊不知华冉只是嫌麻烦。
父亲换好鞋,一屁股做到华冉旁边的长椅上,整个人瘫软得像堆烂泥。
“欸~累死了!累死了!”
10年前,这个时候,爸应该是兼职上夜班回来——华冉试着回忆道。
“累的话,你直接去房间休息就好。”
可烂泥父亲却没有动身,盯着华冉不知在想什么。
华冉有些不耐烦,催促道:
“回房休息去!盯着我干嘛?”
“啊不……就感觉,怎么说呢?感觉你突然变了。不对,应该说感觉你突然长大了……还是……”
华冉有些惊讶——父亲的NPC竟然可以看得出这种微妙的变化。
华冉似乎有些心虚,侧过头不敢与父亲对视。
而父亲却不屈不挠,只要华冉视线去到哪,他就必然要出现在华冉落眼的地方。
“说吧,阿冉。”
父亲钻到华冉跟前。
“说什么啊!”华冉被吓得紧贴沙发靠背。
“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做这么幼稚的行为好吗?”
其实,父亲原本根本不是这种性格,只是母亲离开后,父亲担心华冉变得孤僻,才硬是将自己打造成了这种脱线人设。
父亲坐回原位,语气和眼神也随之认真了起来。
“阿冉,有什么事就说吧。你的性格我还不懂吗?你这孩子打小就内向!”
正当华冉被父亲这句自认为理解的“内向”惹火并准备反驳的时候。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父亲的手机响了,父亲自己原声录制的铃声让华冉鸡皮疙瘩掉一地,华冉再次催促道:
“快接电话啊!”
“啊……哦!”
父亲急急忙忙接起电话。
“欸,老贾!”
之后父亲表情就像电影选角测试时一样,从怀疑到震惊,从震惊到喜悦,从喜悦又到忧伤。
而每次表情变化,必然会伴随着父亲一声声:“真的吗!?不是吧!?”
挂掉电话,父亲激动地口齿不清地对华冉说道:“啊啊啊阿冉…!你贾叔他塔塔……”
“还钱了是吗?而且是一口气还清。”华冉帮父亲解释道。
当然,华冉并没有显得很震惊,毕竟系统会帮助玩家完成心愿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父亲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不是全部,他会先还我们150万!”
150万?什么东西?剩下的146万外加利息是系统给的敬请期待的意思吗?看不起谁呢?!真的可笑,愚蠢的系统管理员,以为这样就能迷惑到我不成?
感到自己在被系统无底线侮辱的华冉起身准备离开,不明所以地父亲急忙喊住华冉。
“阿冉,去哪啊?你不是还有话要问我吗?问完后我们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吧?”
华冉看着这个为了系统赋予的虚假东西笑到合不拢嘴的可悲父亲,决定给他自己最后一丝耐心。
“好,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见华冉突然这么认真,父亲有些诧异,但他没多问,而是爽快地回答道:“啊,好!突然这么认真,你转变真快啊。哈哈哈……”
华冉嘴角一撇,问道:“你后悔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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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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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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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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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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