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药膏还没有干,赵青岚已经从菜圃边站了起来,若不是她眼底还留着温柔余温,光看她那紧绷的侧脸线条,则又恢复成往日里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模样来。
舒幼盏手里还拿着药膏,也愣愣地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其实还有些不太愿意走,可又觉得直言不舍容易引人误会,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便跟小狗似的,巴巴地盯着赵青岚看。
那些嘴里没出声的话,都从眸光里流淌了出来。
赵青岚被她这样灼灼的视线烫的喉头一紧,紧跟着,右手抬起,摊开掌心,挡在舒幼盏的视线前方,声音低低地,像是大提琴一样幽幽响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舒幼盏:“唔?”
没等她问,赵青岚已经率先转过身去,不再面对她,而且朝着外面走,很有一幅真准备送她回宿舍的样子。
舒幼盏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迈开腿跟上去,几乎用小跑才追上她。
绕到赵青岚的面前,舒幼盏拉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问:“为、为什么这么着急啊?现在也没有到宵禁的时间?”
“为再不送你回去,我怕我就克制不下去了。”赵青岚云淡风轻地回答她,然而低哑的声线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舒幼盏张了张嘴,从她幽深的黑眸里读出了欲望。
她只能有些仓皇地将自己还没预设好的想法道出:“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也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
比如,曾经她离开的那些时候,赵青岚在家里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
又比如,为什么军部的传言里,说她想要变成ega呢?
那些问题在嗓子眼里挤挤簇簇,争先恐后地都想冒出,分不出个先后来,落在赵青岚的眼中,便是舒幼盏微微张着唇,秀气的眉头却皱在一起,看着无比委屈的模样。
她在心中暗暗叹气。
明明是同样的不舍,甚至想让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下,或者更坏一些,干脆跟舒幼盏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但是不行。
面上,她假装没看到舒幼盏的模样,只用稍有些恶劣地笑意回答道:“那就留着,下次再跟我说。”
“为什么呀?”舒幼盏以为是她没有耐心了,或者怕自己太啰嗦,拉着她手的动作忍不住加大力气,为是倒着往前走,也没怎么看脚下的台阶,着急之下,被绊了一下。
赵青岚眼疾手快地拦腰把她抱住,看到舒幼盏满脸的不情愿,甚至耍赖地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再往前走,甚至用额头抵着她的下巴,像个犟着脾气的小牛一样。
明明她已经再三说过了自己的忍耐力并不好,偏偏这家伙总是有恃无恐。
但赵青岚确实不能将人怎么样,甚至还想蹲下来帮她看看脚上到底有没有扭到,然而才刚刚有动作,舒幼盏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原来刚才赵青岚的话里,最重要的意思不是不肯听,而是下次。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你不回学校了,对吗?”
舒幼盏的声音变轻了一点,从刚开始见面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恃宠而骄,一直到现在,她这是最没有底气的一次。
赵青岚半蹲在那里,却没有出声。
不回答,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其实从下午食堂相逢到现在,赵青岚一直也没有说过,她这次跟着大部队临时到第四军所在的地盘经停,是为了回到蓝星。
只不过是舒幼盏后来高兴得忘了这件事。
“抱歉,”赵青岚也轻轻地开口,只不过比起舒幼盏话里的慌乱,她的声音更像是安抚,怕把面前的人吓跑了似的:“我有点自私,在知道你会时时刻刻惦记我的时候,就更想留下点东西,疑惑也好,悬念也罢,秘密也行,我只想一直占据你的所有注意力。”
所以吝啬地连多回答一个问题也不肯。
为舒幼盏像个小太阳,身边永远都会有新的人出现,而赵青岚为了那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又要离开太久,她怕那些精彩的花花世界出现太多的人,把她精心呵护了这么久的花儿摘走。
舒幼盏沉默了。
原先热络的气氛,又一下子静了下来,像是翻滚的海浪停歇,只剩深不见底的海平面如镜如渊。
赵青岚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提这件事,但是和舒幼盏待得越久、她就越不想离开,这会儿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她只能绞尽脑汁地想哄。
说了几句俏皮话之后,舒幼盏走在她旁边,视线没看着她,却低低地回答道:
“你不用哄我。”
“我不会跑的。”
赵青岚哑口无言,半晌后,才出声道:“不是怕你跑,是不想让你难过……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舒幼盏蓦地转头看着她,神情非常复杂,眼中闪过几分踟蹰,最终,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鼓起勇气出口道:
“如果,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你可不可以……”
唇瓣被一根温热的指尖抵住。
赵青岚没有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完。
反而是很认真地同她道:“幼幼,我不想只跟你有片刻的欢愉,我要你的余生,要你的未来。”
舒幼盏知道自己的话是草率了。
甚至有赌一下的性质。
就像她了解赵青岚一样,她知道怎么做能够诱得赵青岚失去理智,而赵青岚也知道怎么样唤醒她的判断力,让她别这样意气用事。
不知不觉间。
两人已经走到了另一侧一栋低矮的平房前。
平房的一侧有个小单间,隔着一条宽阔的大道,另一边是排排的宿舍楼,这让舒幼盏既处于舒虞的庇护下,又不会错过其他兵的集体训练。
早上起来的号子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舒幼盏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听见很轻的一声响动,不愿再抬头去看赵青岚:“我到了,你回去吧。”
赵青岚却注视着她:“那你进去吧,等你进屋了我就走。”
舒幼盏没动弹。
胸口晕着一团化不开的气,让她不想搭理赵青岚这个明明不能留下、还要跟自己深情表白的家伙,然而一想到自己这一转身,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跟对方见面,她又走不动步子。
最终,她只是出声道:“你……这次走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吗?”
赵青岚听她软下态度,心都要化了,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有些恶劣,别人家的alpha都将自己的心上人捧在掌心里宠,倒是她,明明大部分时候忍着让着,还总是将人不小心弄哭。
她毫无原则地应:“好。”
舒幼盏动了动唇,又孩子气一样补了一句:“你不留下,那我也不答应你,我要一直吊着你,哼,晚安。”
说完她就跑进屋了。
关门也毫不迟疑。
赵青岚挂着笑,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在舒虞屋前的卫兵频频朝她看来的时候,这才单手插着兜,转身迈步离开。
屋里。
舒幼盏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赵青岚要走了,才从门边起来,去到窗户那儿,发现屋里的光太亮,外面的路太暗,而赵青岚穿的又是黑色的军装,一下子就整个没入阴影里了。
她用指甲抠着窗户的铁皮,又有点后悔自己说出那么过分的话了。
目力所及再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她的心便也跟着空落落的。
舒幼盏在窗户边站了很久,后知后觉地发觉……这一次赵青岚还没有走,自己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起床的号子已经传遍每个角落。
舒幼盏意识还在混沌着,人就迷迷糊糊地扯开被子坐了起来,游魂似的起来换军装,叠被子,又拿着毛巾和牙刷杯子飘了出去。
等到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才稍稍清醒了一些,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听见外面集合的号角声,她匆匆地去窗户前的桌边拿帽子。
余光瞥见什么
她动作停了一下。
昨晚忘了关窗户,吹了一宿的夜风,然而本该空无一物的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躺了一束小雏菊野花,应该是生长在昨日射击比试的那片茂密草场上的。
灿烂的花朵和嫩绿叶片上还沾着浓重的露水,十分新鲜。
舒幼盏看着那束花,好一会儿之后,她意识到什么,拿着帽子就想往外跑,可是陆陆续续集合的部队,太多的人看到了她,有人冲她招手,连营长都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她只能控制住自己往外跑的冲动,机械地站到队伍里面。
“十五公里跑操”
“第一班,预备!”
嘹亮的口号声将天空都喊亮,舒幼盏作为队伍押队的那个,今日频频趁着班长和组长们不注意,从后面探出头看看前面的进度,想到出门跑操的时候会路过接驳站,她更是着急了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她们最后的队伍,前一个人跟上队伍之后,她咻一下就冲了出去。
前面的alpha们随机应变能力很快,在一个人感觉到她快之后,剩下的人也跟狗撵似的往前冲,虽然不知道舒幼盏今天是哪儿打的鸡血,但是谁也不想变成倒数第一,被一个ega在体能上超过,一下子整个队伍就跟夺命狂奔一样,所有人都在一开始就进行了冲刺!
尘土飞扬,喘气声夹杂着汗水流下的动静,还有喊口号的声音。
将沉睡的星球都唤醒。
舒幼盏在愈加快速的心跳声里,终于看见了接驳站那里停驻的一艘壮观飞船,飞船通体漆黑,却散发着幽光,像是狭长的梭子,周围的接驳架子缓缓回收,飞船周围亮起刺眼的光芒。
下一秒!
启动空间跳跃的飞船消失在原地,接驳站附近安安静静,有人同样注意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好在最后一个舒幼盏这时候也停了,他们不用担心再被追上。
不断有被打乱了节奏的alpha们气喘如牛地在前面停下来休息。
“怎么、怎么回事啊?”
“小舒今天……受什么、刺、刺激了?”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我今天是不是没有早餐吃了?”
“别、没,没,你看,她停了!”
舒幼盏听不见前面人的声音,也感觉不到那些诧异的目光,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胸膛的起伏,还有那沉重的呼吸,有汗水掉在她的眼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那飞船消失的地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身侧颤抖的指尖慢慢攥紧成拳。
她听见自己用气音说道:
“下一次……”
“下一次一定追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不哭!离别是为了更好地相见呀!
明天没二更啦,因为新坑收藏没到300!
哈哈哈哈哈!
你们的幸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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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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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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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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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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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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