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见证过两边射击成绩的宽敞草坪上,有细微的虫鸣声传来,随着微风而过,有淡淡的草叶味道飘向高高的建筑旁边。
舒幼盏跟赵青岚并排往前走着,两人之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不近不远,因为赵青岚的军装颜色太明显,一路上不断有目光朝这边看过来,待发现她们俩的神情又不算熟稔,俱露出些奇怪的困惑来。
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维持到了医务室里。
舒幼盏敲了敲门,在消毒水弥漫的味道里主动出声问:“陆医生……”
军靴在瓷砖上踩出沉重的声音,开着门的屋子里却没有传出回应,稍一抬眸,便让来人看清了里面简单的桌椅摆设,还有放着常用药品的展柜,然而目之所及处,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想来应该是去吃饭了。
好在赵青岚的伤也不严重,舒幼盏特意带她来的这边,否则的话,这会儿两人已经在医院急诊里待着了。
几平的房间里,两人之间的气息一下子就近了很多。
舒幼盏率先进去的,如今背着赵青岚在屋里简单走了几步,却不知道回过头该和赵青岚说些什么,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明白,也不知道赵青岚到底在忙些什么,可现在她在和自己的自尊较劲,一面想要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一面又耿耿于怀她的不告而别。
背在身后的指尖忍不住缴紧,舒幼盏喉咙动了动,在内心拉锯愈发热烈的时候,听见赵青岚在后边迟疑地冒出来的一句:
“上次……”
“没事!我忘了!”舒幼盏迅速地转过身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话题,眼睛不安地眨了几下,又很快化作自欺欺人的坚定。
赵青岚见状,心头一松,唇角便弯出明显的弧度来。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而且,看舒幼盏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忘了的。
应当不是忘了,该是经常惦记着才对,看到她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赵青岚轻轻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很诚恳地道歉:“忘了我也要道歉,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说那种话。”琇書網
顿了顿,她声音更温和地说:“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在那些极限环境里压抑过的思念,如同深埋于地底、被封住的酒坛,情绪重重发酵之后,再见到天日的时候,只需要开一小道口子,就会溢出让人迷醉的芬芳。
舒幼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咬了咬唇,才小声道:“本来也不想理你……”
曾经也不是没有跟赵青岚冷战过。
后来她们因此渐行渐远。
如今即便是重蹈覆辙,舒幼盏也有把握自己肯定是赢的那一个,然而,赢了有什么用呢?
她偏过头,看着旁边那冰冷的、陈列着许多瓶瓶罐罐的灰色药柜,语气却没有以往那样强硬:“但要是现在不理你的话,下次也不知道你又会消失多久了。”
后面的声音小的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楚。
可这又瞒不住耳清目明的alpha,毕竟这医务室是那样地安静,静的都快要让她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不知从这话语里品出了什么,赵青岚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蓦得一怔,随后,里面绽出浓浓的惊喜来,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落进了寒潭里,把一池春水都搅亮。
她控制不住地朝着舒幼盏的方向走了几步。
“幼幼。”
她问:“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语气一下子变得迫不及待起来,然而有些发颤的尾音,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和忐忑。
舒幼盏到嘴边的“不行”变得踟蹰,她只是转头看着赵青岚,声音很轻地问:“为什么?”
赵青岚深知她这不拒绝就是同意的本质,第一次在对方既不虚弱、也不混沌的情况下,轻轻地抬手将人拥入怀里,曾经害怕把人吓跑的那些心思,在经过这大半个学期的分别之后,于她的血液里来回滚动,一分一秒都不能在等下去,只想宣泄和释放。
她侧了侧头,下巴轻轻地压在舒幼盏的头顶,距离这样近,她们曾亲密的痕迹也没有减少,夜夜入梦的睡莲味道真切地涌入鼻尖,勾起她所有的躁动。
哪怕舒幼盏并没有回应她的这个拥抱,赵青岚也已经足够满足,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喟叹:“因为想你,很想你。”
舒幼盏落在身侧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不经意的颤抖。
她只是垂着眼眸,同样在赵青岚那不甚明显的,透着丝丝缕缕血腥意味的花香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可还是掩不住那一点、无法形容的委屈:
“可是你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
赵青岚想到那天晚上拿着手机编辑了许多次,最终都没有发出去的消息,本来是打算第二天到了学校里再道歉的,然而凌晨五点多就被赵曦让人叫醒了,上飞船的时候想起来拿出手机,空间跳跃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信号。
“我……”那些解释的理由到了嘴边,依然化作最苍白的道歉:“对不起。”
她说:“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如果早知道舒幼盏也会想念她。
或许在队友们聊着那些偷偷找信号的方法时,她也会像是乱了纪律的兵一样,顶着没有尽头的风雪,就为了收到那么一条迟到的信息,又或者是在滋啦啦的电流声里,在呼呼的风声里,扯着嗓子想要给家里送一句平安。
舒幼盏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可是贴近赵青岚嘴唇的那一侧耳朵,却在那热意笼罩的气息里,红了一些。
……
就在舒幼盏准备问她近况的时候,赵青岚蓦地转过身往屋外的方向看去,与此同时,一声明显的动静传入:
“咳咳。”
舒幼盏一听到这种动静,无端端心里有些虚,抬手想推开赵青岚,但是掌心碰到对方肩膀的刹那,又轻轻攥了起来,好像开了窍似的,知道这样有些伤人。
反而是赵青岚眼底拓开笑意,主动放开了她。
军医陆医生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们俩,重点落在她们一身白、一身黑的明显军装颜色上之后,往里走了两步,仿佛看透了什么一样,悠悠出声道:
“说吧,什么毛病。”
舒幼盏被那目光看的脸有点红,却假装置若罔闻,瓮声瓮气地说:“她,手上有点伤……”
赵青岚出声解释道:“有冻疮膏吗?”
陆医生扫了眼她举起来给自己看了眼的手背痕迹,猜到某些行星的极端恶劣气候,也没多问,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药膏,放到桌子旁边,又潦草地写了张单一并压过去,扬了扬下巴,出声道:
“一天两次,注意保暖,戴好手套,少碰水。”
赵青岚道了声谢,取过药和单子,主动往外边走。
舒幼盏亦步亦趋地跟着,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医生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小舒啊。”
这个军营里头就没人不认识她。
舒幼盏回过脑袋,见到陆医生坐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叮嘱她一句:“四号楼附近人少,晚上早点回宿舍。”
她茫然了几秒钟。
蓦地意识到对方这话像是在提醒早恋的小朋友怎么躲过其他人的目光。
倏然一下,热度从脚底蹿上脑门,连怎么仓皇跑掉都不记得了。
……
“晚上不用训练?”
赵青岚注意到周围没什么人,只有两栋低矮的、被爬山虎缠绕的大楼伫立在附近,楼旁难得种了几棵树,只不过树下没有花儿,是歪歪扭扭的葱蒜。
她兜里还揣着药膏,目光看着走在自己斜前方的舒幼盏,虽然很是不舍,却更不想她因为自己挨罚。
舒幼盏双手揣在裤兜里,转过来看她的同时,倒着往后走:
“下午表现好,营长说我今天可以放一晚上假。”
借着夜色的掩映,赵青岚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
她又看了看两边快要被黑暗吞没的景物,还有那先一步亮起来的昏黄路灯,注意着舒幼盏背后有没有障碍物,漫不经心地应:
“哦?”
“那营长没告诉你,放假的时候不能单独跟alpha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待着?”
舒幼盏停下脚步,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两人的脚尖几乎要对在一块儿,对方若有若无、像丛林里的狼一样危险的信息素落下,将她笼罩在里面,她却一动不动,像是一点危险没察觉到,兀自抬头,视线描摹过她只被照亮半边的五官。
“恩?为什么?”
赵青岚稍稍低头,呼出的热意落在对方唇角,像是要亲吻下去一样。
“因为”
“有可能会被按在角落里吃干抹净。”
舒幼盏弯了弯唇,右手指尖卡进对方的领口里,贴着颈侧的动脉,这动作看起来有些逾矩,又像是大胆的挑衅,明显感觉到指尖触碰的肌肤下血管放肆的跳动,像是要放出一具凶猛的野兽。
她却还在这里问:“那你会这样吗?”
赵青岚喉咙动了动。
明显吞咽了一下。
距离这么近,她却闭上了眼睛,没再去看舒幼盏的神情,只是声音低哑得、像是沾染了什么一样,叹气道:“我会。”
舒幼盏唇角的笑意更深,像是调皮的小孩儿一样,明明做着这样挑衅的事情,却仿佛有什么撑腰,有恃无恐地张扬道:
“你不会。”
她说:“你喜欢我,你不会伤害我。”
赵青岚眼眸动了动,蓦地睁开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将落进眼底的光切碎,往日的凛冽都温顺下来,像是从刀锋上亲吻而过的如银月光,要流出一泓清泉。
她也跟着笑了出来。
是在为对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而高兴。
也在为舒幼盏愿意相信自己而欢欣。
更是为舒幼盏刚才在医务室没有推开自己而心喜。
横亘于两人间、在那些争吵误会里凝出的坚冰,此刻终于融化,甚至还带着些暖融融的迹象,舒幼盏看见赵青岚笑,忍不住将心中藏的其中一个问题道出: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而我又究竟,迟钝了多少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妈妈好感动!幼幼终于不傻了!
今天有点着凉了,头疼,写不出来更多了。
二更放明天叭!啵啵你们!今晚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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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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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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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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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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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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