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倒是风平浪静。
三人守着保安堂,一天当中大多是无聊,不做事之时,三人就是大眼对小眼。
临近夏初之时,影五实在是无事可做,盯着藏刀的柜台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把画堂春取出来。
他便走到了后院里,练起了拳把式,打到最后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的朝着天上挥出了几拳。
风老狗有些纳闷的问道:“你这是做甚,要与老天斗一斗?”
“我啊,是想将这鬼老天…捅个窟窿。”影五脱口而出。
可能连他自己也未曾觉察,与风老狗一起待得时日久了,连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风老狗只是痴痴笑着,不说话。
影五仰面看天,低声道:“老狗你或许不信,我与天上的仙人曾过了几招。”
“我信、我信……”风老狗咧开嘴,连连笑道,牙口依旧很黄。
“就知道你不信……”
又一个黄昏时分。
七弯巷那条老黄狗死了。
据说是在路边打盹的时候,被路过的富家子不小心踩了一脚,吃痛的老黄狗,顿时嚎叫了起来。
这便惹来了富家子的不悦,嫌老黄狗聒噪,便让仆从将它打死了。
老黄狗哀嚎的更惨了,呜呜咽咽的,一直被打到彻底没了动静,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巴。
风老狗去收尸了,影五也陪着。
有些恍惚的风老狗,抱着那一摊血肉,来到了一座荒山。
据风老狗所说,他那位传道授业,且收留他长大的师父,也是埋在这座荒山里。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只是这样未免太遗憾了一些。”
风老狗小声嘟囔着,他已然觉得世事维艰,指不定哪一天,他就去陪老黄狗了。
“何谓遗憾……”影五出言安慰道:“不可再得之物,不可再遇之人,都是遗憾。”
风老狗长长叹息一声,他的命,或许并不比老黄狗的值当。
这一天的日暮时分,风老狗与影五迈着步子下山了。
影五隐隐感觉,这位黑瘦矮小的老人,愈发变得有些木然了,其脚下步子都没有了以往的麻利。
从这以后,风老狗喝酒的次数更多了,或许是……什么心显什么相,什么因结什么果,境随心转罢。
有一次喝酒的时候,风老狗对着影五说道:“这七弯巷是个穷地方,你若是呆得久了,就走不掉了。”
“我会走的,等小桂花长大了,我还有一桩恩怨需亲自了去。”影五抿下一口酒,云淡风轻的道:
“还有你,都这么老了,我得给你送终不是吗?”
风老狗默然片刻,应该是想回以微笑,但那个笑却是怎么也没挤出来。
咧嘴挑眉的样子,别提多丑了。
黑瘦矮小的老者起身拍了拍腿,慢悠悠的回房去了。
他已经在七弯巷呆了几十年,大抵是走不出去了。
影五瞥过头瞧了瞧,觉得风老狗的背影极其佝偻,仿佛背负着什么重物一般。
往后日子,风老狗除了买酒,就不再怎么外出了。
他似乎越来越苍老了。
直到五月困暑湿,众谓如蒸炊,风老狗出去了一趟,给影五和小桂花去添置了夏季的衣裳。
然而风老狗自己,依旧还是穿的破旧的衣衫。
又是一天午后。
阎府再次来人了,仍旧是叫风老狗去给他们家大公子治牙患。
“非去不行?”影五眉眼低垂。
风老狗徐徐道:“有人求医,大夫就得接诊,治不治的好另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坏不得。”xiumb.com
影五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老狗,这次换我去吧。”
风老狗的脸色并不太好,并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同你一起去!”
影五的态度极其坚决,甚至是强硬,视线投至柜台,那里藏着画堂春,他正犹豫是否要带上。
“去去就回了,你寻那东西做甚!”风老狗的脸,已然皱成了一条苦瓜,他晓得是犟不过的。
既已封了刀,隐没寻常人家,那把唐横刀,影五终归没拿上。
……
……
位于天元城的阎府占地极大,且全城最为奢华的地方,便是这阎氏宅邸。
供阎府之人赏花的游亭中,阎景焕粗暴的撕裂一名婢女的衣裙,并未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便已宣淫。
面容姣好的婢女,死死咬住牙关,眼角止不住的淌泪。
她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婢子,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是。
“这药丸真不错!”
阎景焕的神情很是亢奋,行事之前他特地服下了药丸。
只为折磨婢女的时间,能够更久一些。
他以此为乐。
能折磨死她就最好了!阎景焕一边擦去额角汗珠,一边在心中呼喊。
随着时间流逝,被阎景焕按在桌上的婢女,动静也越来越小了,直至彻底消失。
“丢进澜江里。”
阎景焕裹上薄衫,悠然坐上了躺椅,神情自若,很是满足。
他挥了挥手,就有下人们来抬走了婢女的尸体。
其身后的老者名叫罗攀,此时正劝诫道:“如此消磨,恐成修行隐患。”
阎景焕满不在乎的道:“我马上就要拜入烟霞洞了,到时有吃不完的丹药,还在乎这些做甚!”
闻言,罗攀悄然摇头,继续好心道:“修行一途任重道远,三品以下,皆为蝼蚁,踏入上三境,才可乘风遨游天地,悟化此间大道,切莫要……”
“够了!拜入烟霞洞,可是我阿爹为我求来的机缘!”
听闻其这般啰嗦,阎景焕明显有些不高兴了,扭过头来,不悦道:“罗叔,你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罗攀不再言语,神情已有了几分失望,若不是欠下阎家人情,他又怎会护着这烂泥一般的人。
阎景焕过于轻狂,得罪了不少人,实则阎家已然落寞,或许不是他罗攀相护,阎景焕早让仇家弄死了。
罗盘暗暗思忖着,罢了罢了,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了烟霞洞,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再多忍些时日即可。
赤日炎炎似火烧,阎景焕刚泄完火,仍旧一阵口干舌燥。
热浪拂来之时,心火上燎,阎景焕又觉得牙疼了。
“那条该死的老狗了?!”阎景焕猛然起身,指着一群奴仆,大声的怒斥着。
“已派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是在路上了,不多时便能到。”
一旁伺候的下人见主子上了火,纷纷慌乱跪地,连声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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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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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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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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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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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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