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把葡萄糖挂上,在骆梨的手背上扎上了针。
刚才医生说,骆梨是极度恐惧后的晕厥。
柏明渝兼修的心理学,知道这叫特殊恐怖症。这种恐惧会使人不自觉地出现四肢僵硬地伸着,刚好与愤怒时手臂蜷缩的姿势相反。不过,当时,他没有往这方面想。
现在回忆起来,开始他并没有看到骆梨的脸,只能看到她张开的十指,指节发白。她在对自己用力,却始终没有把力气释放出来。要么是有所顾忌,要么就是心理上的桎梏。
想到这里,他一拳重重砸在床边的矮柜上。
没想到这一声重击声,把骆梨惊醒了。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这个高挑的男孩,眼圈泛红,她吸了下鼻子,哑声问:“我,这是在医院?”
柏明渝坐下,答非所问:“刚才那个抱着你的男孩,是谁?”
骆梨下意识去搜寻记忆,回答:“我不认识。”
想到刚才那两个男孩,骆梨的记忆只停留在晕厥前的呼吸急促,应激地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直接盖住了口鼻,只露着两只眼睛。
柏明渝看到她这个动作,顿时心疼不已。
“我这是怎么了?”骆梨又问,她得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学校附近的医院,你刚才晕过去了,我抱你过来的。”
骆梨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干脆蒙住脑袋了。
她禁不住开始脑补当时这个男孩抱着她的画面,那会儿的风应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不知道她当时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她还没想出什么来,就感觉到脑袋上覆着的被子被拉开,眼前的漆黑被光亮消灭得一丝不剩,就好像她那点羞耻心,也被扯得一丝不挂。
柏明渝轻抚她的额头,温声道:“梨梨,如果你不认识那两个男孩,我就可以直接报警了。”
当时,他想都没想抱起骆梨,叮嘱孟嘉树看好这两个男生。一切等骆梨醒来后,再做定夺。
骆梨点头,耳尖被白炽灯照得通红。
柏明渝打了个电话,把孟嘉树几人的位置报过去,简单叙述了事情,剩下的需要骆梨自己之后再解释。
他重新坐回床边,突然转移话题:“那现在,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骆梨故意装傻。
柏明渝才不信她面上的无知,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二十来天,每天三个小时。他认为,只要在八号楼住着的女生,应该都见过他。
他眯着眼睛,说出的话都是质问:“为什么暑假开始,就躲着我?”
“你记得我当时跟你表白时说过的话吗?我只需要你回答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预想过你长篇大论地拒绝我,却对你的闭口不提始料未及。既然如此,那我就没必要等了。”
“喜欢。”
“呃?”骆梨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惊得下巴颏都要掉下来。
“我对你,不止喜欢那么简单。”柏明渝定定地看着她的小脸,探出手指抚上去,滚烫的温度差点将他的心化了。
“那,为什么你那么久不给我回答?”
柏明渝当然没法告诉他,犹豫不决的人是柏明翰,只好解释道:“有些事,我没有想清楚,我怕委屈你。后来,当我想明白时,想要告诉你。可是,联系不上你了。我其实也可以用其他手段,可是,我怕你知道了不高兴。只好每天都给你发短信,有时候一天一条,有时候一天无数条,我也不知道你能收到多少……”
“我开机后,所有短信一键删除了。对不起。”骆梨的脸往枕头的另一边挪了挪,“现在晚了。”
柏明渝手指一顿,“是我的回答晚了吗?”
骆梨又一点头。
刚才心头浮出的一点希望,瞬间被击垮。柏明渝的眼中尽是自嘲之色,果然他不配拥有美好的人儿。
骆梨双手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柏明渝暂时收起面上的囧色,把床头帮她摇起来,又把枕头垫在她的后背,见她倚上去了,尴尬一笑,“那,我该怎么办?”
“你难过吗?”骆梨静静地看着他。
所有的话都不及这句话让柏明渝更难过,他一直以来都在克制,在掩饰,在隐藏,从来不敢情绪外露。开心了,他只是弯起一侧的嘴角;难过了,他只是剥一颗钻石糖放在口中,妄想能缓解心里的伤感。
柏明渝感觉他的脸都要挂不住了,背过身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忽然,他的手心里出现一个异物,他摊开一看,是一颗钻石糖。
“我也很难过。可是,刚才听你说你不只是喜欢我,我又很好奇,更多的是什么呢。所以,我想用这颗糖,换你银杏树下的那个纸袋子。”骆梨眼眶微润,眸色波光流离,“可以吗?”
柏明渝的身形一滞,这前后不过几分钟,这颗心怎地就经历了大起大落。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突然很想有柏明翰的爽朗大笑,表达他此刻的兴奋。
可是,嘴角如何翘,他都做不到那般肆意。
他手足无措地竟然流下眼泪,慌忙中,他转身冲入病房的洗手间,一遍遍冲洗着脸颊。
末了,他直起身来,水珠在褐色发尾上悬挂着,摇摇欲坠。头发一甩,他转过身来,就看到娇小的骆梨穿着大号的病号服,站在洗手间门外瞅着他。
他疾步过去,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在病床上,小心盖好被子,说:“现在太晚了,我不想麻烦室友把东西拿过来,能不能先欠着?”
始料未及,骆梨摇摇头。
柏明渝并没有不耐烦,反而勾起一侧的唇角,打电话给莫子东。
正在计算机室里修电脑的莫子东,一脸大喜,终于有借口逃过辅导员的征工了!xiumb.com
柏明渝把刚才那颗钻石糖拿出来,剥开糖纸,在对面那双大眼睛的忽闪忽闪下,含入口中,细细品味。
骆梨就这么看着他吃完,问:“甜吗?”
柏明渝意犹未尽道:“最甜。”
骆梨嫣然一笑,与柏明渝静静对望。
重生后第一次住院,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的男孩。这一次,还是在医院,两人的关系已然发生了变化。
曾经多少日夜的思念,在此时都化为空气中的甜蜜,把两人往一处粘。
柏明渝的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唇上,他在想这檀口是否如钻石糖那般甜,正要更进一步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老大,我来了!”
莫子东拎着一个纸袋子,出现在病房内。一眼看去,病床上的两人挨得那么近,他明白自己犯错了。连忙转过身去,捂住眼睛,龇牙咧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柏明渝站起身来,走过去,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说:“谢了,你快回去吧。”
莫子东几乎是连走带跑地冲出病房,没有多余的停留。要不是那个纸袋子,骆梨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柏明渝坐回床边,手机铃声响起,他按了下免提:“喂。”
“明翰,我是韦廷。刚才是你报的警吧?我们到了这边,只看到孟嘉树一个人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柏明渝看了眼骆梨:“嘉树怎么说?”
“他说,刚才你们发生了点小争执,已经内部解决过了。”
“今天晚上我过不去,等会我给你回电。”
“好。对了,骆梨最近怎么样?每次我打电话,小丫头都说很好。”
柏明渝没回答,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个动作太利索了。
骆梨莞尔一笑,发出灵魂一问:“阿渝,如果,有一天,我和孟嘉树站在对立面,你会怎么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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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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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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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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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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