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梨没有照顾老人的经验,却在前世研究过吃食,再结合学校教授的营养学,她当下有了主意,把食谱扔在一边,忙活了一会儿,午餐就做好了。一碗青翠的萝卜粥,再配以青黑椒牛柳和西兰花炒百合,最后来一小碟煎馒头块当做小零嘴。
每一种都考虑到八十岁老人的牙口状况,在维持食物口感的基础上将软烂最大化,骆梨摆放在餐盘里,正要端去老太太的房间。
孟嘉树穿着长袍睡衣闲步走入厨房,双臂交叉站在骆梨的面前,问:“做了什么?”
骆梨把餐盘往前一推,孟嘉树连忙往后退,随即看了一眼餐盘上的吃食,说:“又是粥……这个是什么?我尝尝。”说着,伸手捏了一块煎馒头块,嚼着评价道:“味道不错,就是不够脆。”
对于这个评价,骆梨左耳进,右耳出,低眉道:“少爷,孟小姐跟我说只负责老太太的餐食,并没有……”
“我知道。”孟嘉树摆摆手,走到客厅坐下,拿起座机拨号,忽然抬头说,“你一会儿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特别是女人的用品,给我清理干净点。”
“哦。”
骆梨端着餐盘走后,孟嘉树耳边的听筒传来疲惫的声音:“嘉树,怎么了?”
“阿翰,出去吃饭吧。”
“好,那我顺便把上次答应给杨奶奶买的随身听带过去。”
“行,你快来。”孟嘉树挂了电话,突然想起来卧室还没清理,本来让骆梨收拾的,来不及了。
他狂奔到二楼,把散落在角落的女士内衣和床单全部卷起来,丢一边,再用空气清新剂在屋内各个角落喷了一遍,倾着鼻尖嗅了又嗅,确保没有怪异的味道,才打开窗户。
……
老太太端坐在全自动餐椅上,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午餐,沉声道:“青萝卜和牛肉。”
骆梨听着语气不太对劲,问:“有问题吗?杨奶奶。我没有按照刘阿姨的食谱做,有什么不合口味的,我马上去重做。”
老太太抬起枯槁的手,往前一推。
“哗啦!”小型餐桌上的碗盘全部在地上碎成渣,汤汤水水还在地上不断扩大着面积,固体食物的味道充溢在整个房间。
骆梨惊住了,问:“怎,怎么了?”
老太太两眼空空,声音悠长:“很久没有再见过,青萝卜和牛肉同时出现在一个餐盘里了。”
“青萝卜口感甘而清,我今天看您牙龈泛红,大小便也不太通畅,结合之前的食谱可能只顾着食物的精细,而忽略了胃肠功能,就做了这些……”
“我的爷爷也曾这么对过我。”
“什么?”
“家里三个女孩子,全都让着年龄最小的弟弟。那时候还是旧社会,家里穷,但是经常吃青萝卜,过年了还能尝尝肉。有一年干旱,萝卜也没有多少,母亲做了一盘萝卜丝炒肉,全家人都眼巴巴看着那盘菜,我分到了一根肉丝,高兴地蹦起来拍手,等我坐下时,你猜怎么着?”说起这些,老太太脸上难掩曾经的兴奋,笑得像个孩子。
“肉被别人吃了?”
老太太的笑意逝去,“你说对了,我那弟弟趁我高兴时,夹走了放在他嘴里。他分到了三根肉丝,还来抢我的,我不干啊!在他得意地吐舌头时,我抱着碗就把他碗里的肉全吞了。弟弟大哭,爷爷当场把桌子掀了。”
“最后呢?”
“最后,我被罚去孟乡绅家烧柴火,整整饿了两天……你知道那种饿的感觉吗?”老太太看着她问。
骆梨点点头,“我知道!我被母亲关在小黑屋里时,饿过一天,大概跟您当时感觉差不多。”
老太太凄凉的脸上,笑容再次浮现,不同的是,这笑像是厚重的乌云开了眼,阳光四溢,整个天空闪亮,“这个时候,孟家少爷给我送来了一个馒头。”
“孟?不会是……”骆梨问出口,就后悔自己是不是有点八卦了。
好在老太太沉浸在回忆中,只是点点头,微笑着。
骆梨被这情绪感染了,心头一动,情不自禁道:“所以……所有的坎坷只为了相遇。”
这句话重重击在老太太的心房,她眼里的笑蔓延到嘴角,久久没有散去,“小梨,我想你孟爷爷了,所以才……对不住。”
骆梨摇摇头,“不会。只是,您还吃吗?”m.xiumb.com
“吃,还有吗?”
“您等着,我端来再来收拾。”
第一次来孟家时,孟嘉嘉曾提过老太太瘫痪的原因,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两位老人竟有着青梅竹马之情,可这情谊,正在拖着老太太的一只脚往棺材里迈。
想到这里,骆梨心里无尽的苍凉和无助。
喂完老太太吃了饭,骆梨蹲在地上收拾着残局。
“叩叩!”
门响了,骆梨放下手中的抹布,去开门。
门拉开的那一刹那,独特的木质香味扑鼻而来,淡淡的,闻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熟悉又独特的味道,还未见到人,她就知道是柏明翰。
门完全打开,柏明翰站在门口,脸上是板正的微笑,他穿着白色的t恤,深灰色的工装裤,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sony袋子。
柏明翰看到骆梨,微笑僵在嘴角,问:“骆梨?你怎么在这里?”
骆梨答非所问道:“柏老师,您好!”
柏明翰自觉失态,连忙收起疑惑的眼神,走进来,对床边坐着的老太太说:“杨奶奶,最近怎么样?”
老太太看到他,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挺好的,孩子,奶奶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柏明翰走到窗边,自觉坐在窗边的另一张藤椅上,把纸袋子放在小圆桌上,“我最近学校里请假了一段时间,正好舅舅的学校里一个英文老师进修去了,新老师这个月底才会来,我就去帮几天忙。”
“哟,当一天老师也是老师。你这孩子为人善良,亲和力强,最重要的是心里装着很多人,奶奶看好你。”
两人的话落在骆梨的耳中,心头漾起一丝烦躁,手里擦地的频率更快了。
柏明翰摸摸头,眼神时不时往收拾脏污的骆梨身上瞟,“奶奶,这是我班上的一个学生。她怎么在这里?”
老太太温声道:“她是嘉嘉帮我请的周末看护。”
闻言,柏明翰的眼神随着骆梨在房间里游离着,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老太太问:“明翰,奶奶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柏明翰闻声,收起思虑,说:“奶奶,您尽管说。”
老太太看了一眼骆梨,说:“你替奶奶跟嘉树说说,别让他把外面的人往家里带了。小梨这忙前忙后的,年纪还小,别被带坏了。”
老太太退休前一门心思扑在学院,养育儿子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退休后又跟着老伴去乡下生活了好多年,眼看着儿子对孙子同样疏于管教,言行举止皆是我行我素,不顾及别人的情绪。私生活方面,亦是如此。
这两天的相处,她觉得骆梨不浮躁,区别于大多数同龄人,但年纪太轻,刚刚成人,很多事情不懂,不能折在她家里。
柏明翰见骆梨转身出去了,低声问:“嘉树这两天带女人回来了?”
“嗯,还被小梨撞见了。唉,我都臊得慌!他就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他,注意点。”提起这个孙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得顾忌身子,刻意不去想起。
对于这个事,柏明翰不知道怎么说,孟嘉树每次都说正因为喜欢那些女孩,才与她们坦诚相对。这话他挑不出什么毛病,却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他认真问过几次,然而,没有恋爱经验的他,总是被孟嘉树说得哑口无言。
骆梨进来了,问老太太:“杨奶奶,要不要我帮您按按腿?我可是专业的。”
老太太摆摆手,“丫头休息会儿吧,忙活大半天了,有事我叫你。”
骆梨闻言,走到旁边的方桌上,打开书包,把资料和纸笔都拿出来,开始复习。
沉思片刻,柏明翰端正身姿,斟酌着说:“杨奶奶,我可以帮您去跟嘉树好好说。可,我也有一件事,您得答应。”
“说说看。”老太太略微惊讶道。
“请您把骆梨同学辞退了。”柏明翰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声音大了些,“她还是个学生,不合适任何工作,因为再有一个月就高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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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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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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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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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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