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从牛车上翻下来,拍得同仁堂的门板砰砰作响。
“来了来了,别敲了。”
屋里传出了个稚嫩的声音,接着亮起了烛光,紧接着就是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往着门来。
风萧萧停下了动作,等着。
“什么情况,是外诊还是?”开门的是个药童,睡眼惺忪,话倒是问的直接。
他们是医馆,除了急救也没人会半夜不睡来敲门。
“病人来了,救急。被毒蛇咬了,余大夫呢?”风萧萧言简意赅。
“将病人抱起来放在那边榻上,我去找师父。”药童彻底醒了,将手中的烛台塞到风萧萧手里,自己摸着黑往医馆后头去了。
牛跛子将人打横抱起来,风萧萧掌着灯,将人送到了药童所指方向的床上。
这么会儿功夫,余大夫也从后院走了过来。
一番诊治后,余大夫的眉头紧皱,对着身边的药童吩咐了几句,方又转身看着风萧萧道:“温让呢?”
“他的腿摔断了,来不了,余大夫,有什么,你直接和我说就行。”风萧萧道。
余大夫摸了一把山羊胡,因为起得急,山羊胡没有打理,根根卷翘,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风萧萧和牛跛子,斟酌道:
“她原本的病早就拖垮了身子,时日无多,这次蛇毒侵袭,大概率...扛不过去了。”余大夫叹了一声。
风萧萧沉默。
生离死别,每一个慢慢的长大的人都需要经历。
或痛彻心扉,或平淡如水。
只是想到那个和天上皓月一样干净的小男孩即将面临的死别,风萧萧心中有些堵塞。
谁也扛不过,造化弄人。
药童端了水,拿了一黑乎乎的丸子出来,余大夫其亲自给白凤来喂了下去。
“你们之前喂的药也有些用,就是浅了点儿。
这药服下,半个时辰后毒性全除。
只是...她只有一日寿命了。”
“好。”
风萧萧低着头,抠了抠手指头,这属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时无话。
余大夫拿了医书在白凤来的身边守着,风萧萧在一旁放空,牛跛子出门照看他的牛车去了。
房间变得落针可闻,依稀能听见白凤来微弱的呼吸声。
药童是个坐不住的,没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前厅后院的溜达了好几个来回。
“必安,要静心。”余大夫将注意力从书中移开。
“师父...”必安脑袋耷拉着,沮丧开口,想要解释,又无从解释。
“你这毛躁性子,去把药给碾了归置一下。”
“是,师父。”必安高高兴兴走开了。
不时,寂静的同仁堂里回荡着药碾子磨药的声音。
风萧萧偏头去瞧,这对她来说是个新鲜玩意儿,以前可没瞧见过。
“丫头,感兴趣?”
“没瞧过,觉得新奇。”风萧萧如实回答,脑子里却想到了口袋里那条灰鼠蛇。
“余大夫,你这里收蛇吗?”
“我师父这里可是医馆,不是饭堂。”闲不住的必安插嘴。
“这傻小子,药都还没认全,净给我闹笑话。”余大夫轻轻摇头,复又看着风萧萧道:“收三蛇,灰鼠蛇、金环蛇、眼镜蛇。”
必安瞪着两眼,像在看稀奇。
“多少钱一条呢?”
“看大小,如果是一米左右,是长度一致情况下,灰鼠蛇三十文,金环蛇和眼镜蛇五十文。”余大夫耐心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余大夫。”
“温让让你问的吧?”
额耶?
风萧萧疑惑抬头。
“不是,那你问这个是为何?”余大夫捕捉到了风萧萧表情,也有些惊讶。
“想着能不能靠这个发家致富。”
“哈哈哈,那肯定不能,还不如你来和我一起行医救人,这还快点。”余大夫爽朗一笑,卷曲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有些滑稽。
“你还愿收女弟子?”风萧萧眼睛一亮。
倒不是她想学,在蓝星她就拿那些中药典籍看过,枯燥乏味,她更喜欢数小钱钱,她想让家中的四个孩子随便谁来试一试。
尤其是苏理理和苏理芝。
这个社会对女孩子的束缚太大,若是能有这一技傍身,对她们也只有好处没了坏处去。
余大夫沉默了。
风萧萧也跟着沉默。
这便是没戏了。
想来也是,这里但凡家中有点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怕女儿嫁出去,就将手艺给带出去了。
遑论这是医术。
是自己想的太简单,着了相。
“余大夫...”
“不是我不愿。”
两人同时开了口。
风萧萧做了个请的动作,余大夫继续道:“只是我曾发誓只收一徒,如今...”
“嘎吱嘎吱...”
必安奋力的踩着药碾子。
“若是你真想学,我这有些医书,你倒是能拿回去看,不必承师徒名,教于必安的,我亦教给你。”wWW.ΧìǔΜЬ.CǒΜ
风萧萧眼眸转了转,万分诧异,还觉奇怪。
那句话,是她无意识脱口而出,没成想余大夫竟然同意了。
有种天上掉馅饼,直挺挺砸到自己脑袋上的感觉。
“余大夫,不是我学,我没那个天分。”
“我想让我弟弟妹妹试试,能不能入了你的眼。”
“等着。”余大夫抿了抿唇,起身进了后院,片刻拿了一竹简书来,递到了风萧萧手中,“这个是汤头歌诀,谁学都成,背熟了再来找我。”
“那可难背了,我到现在都还记不住。”必安面露苦色,看来被磋磨不浅。
“谢谢余大夫。”风萧萧收下。
掉馅饼还是掉陷阱先不论,这汤头歌诀是真的。
“嗯。”余大夫点点头,重新将视线集中在了车上。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看风萧萧干净而充满期待的眸子,拒绝的话打几个圈还在舌头上转,就是说不出。
罢了罢了,多个人学,也是好的。
他默默安慰着自己。
-
“让让-”
白凤来醒了。
“大娘,是我。”风萧萧窜到床边。
“丫头啊,我这是在哪儿啊?”白凤来环顾四周,瞧着了余大夫。
“原来是同仁医馆呀。”
“又来麻烦你了,余大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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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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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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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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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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