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菊单手过额,用丝帕遮挡住部分的阳光,脸上虽无明显变化,嘴角却是紧紧抿着。
已然十分不耐。
“这银子是你家苏理理的卖身钱,你拿了这些银子,以后便不能去寻苏理理,从此互不相欠。”促桑解释,“另外需要你在这张契约上签字。”
“想来你也不会写字,画押就行。”
促桑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成四方形契约,摊开在手上推到风萧萧跟前,又拿出了印泥。
风萧萧扫了一眼,象形文字,不认识,不是自己熟悉的文字。
从未想过读书那么多年,竟还能成文盲。
“这上面写的什么?”
“就是同意将苏理理放予俀丝斋的意思,原该是你们的爹娘来,不过你家情况特殊,长姐如母,便由你来了。”
“长姐,她们什么意思呀?二姐不和我们在一起了吗?”苏理芝拽着风萧萧的衣服,小脸上满是担忧。
“理芝想和二姐在一起吗?”
“当然想,我要长姐,二姐,三哥,四哥还有我,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苏理芝掰着手指头数着。
“好。”
“二姐也舍不得我们。”风萧萧捏了捏她的小脸,随后看着若菊和促桑道:“我不同意苏理理入俀丝斋。”
“这契约我不签,这钱,你们也拿回去吧。”风萧萧将荷包还回到促桑手中。
促桑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愣在了原地。
“风萧萧,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寻常女子想入俀丝斋都不可能,你竟然将这个机会往外推。”若菊一脸不可置信。
在她眼中,俀丝斋是能给女子带去大造化的,神圣的地方。
“若不是生活所迫,寻常女子何须入俀丝斋?”风萧萧反问。
原主不明白,苏理理不明白,但是风萧萧却非常清楚。
瘦马,说的高端点,那是倾国倾城琴棋书画全通的才情女子,花魁,说难听点,那就是玩物,一件随随便便就能被主家赠送、玩弄、甚至剥夺其存在的物品。
不具有任何自主的权利。
“哼,既然那般不好,你几日前去俀丝斋做什么?”
“不也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
“你瞧瞧我等的纤纤玉手,身上的衣衫布料,再看看你自己,一身褴褛,满手老茧,连字都不认识,如今倒是端上了。”
“真没看出来,小小的一个姑娘,竟也是个口是心非满肚子心眼的东西。”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做不成贵人。”
若菊宛若被人踩了痛处,一直没变化的面容带上了薄怒。
“贵人?”风萧萧嗤笑了一声,声儿不大,却很刺耳。
“这位若...若菊姑娘,我且问你,俀丝斋出去的贵人们如今还存活多少?”
“又有几人是真正的贵人?”
“十有存三吗?”
“三又有一吗?”
“妓院之人皆是贱籍,生下的子女也只能入贱籍,真正的贵人,谁会允许自己的血脉从一个贱籍之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若菊姑娘,我说的对吗?”风萧萧双眼看着若菊,一字一句道。
若菊嗫嚅一番,无可反驳。xǐυmь.℃òm
最终狡辩道:“即便如此,我们出门有马车,吃喝有人伺候,所享受的荣华是你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你即便不是贱籍又如何?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非贱籍,子女可参加科考,可与良民婚配,举案齐眉,还不够吗?”风萧萧挑了挑眉。
良民和贱籍,良民天然胜一筹。
若菊此番再无可狡辩。
贱籍子女不可参加科举,这是将这些人翻身为士的唯一一条路给堵截得死死的。
“哼,不知好歹。”
“促桑,收好东西,我们走。”
气呼呼的走出两步,似又想到什么,若菊停下了脚步,带着浅笑转过身道:“忘记告诉你了。”
“即使没有你的同意和这一纸契书,苏理理依旧是俀丝斋的人。”
“这一点,你无可改变。”
若菊盯着风萧萧瞧,想看见对方脸上失望的神色,然而她注定失望了。
风萧萧面色如常,甚至还夹着丝丝的喜悦。
她想到了挣钱的法子,完全没将若菊的话听进去。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若菊轻哼一声上了马车,马车骨碌碌的又驶走了。
这一次没人再跟着去,相比较起马车,死而复活的风萧萧更令他们在意。
“疯丫头....”杜婶子喊了一声。
“杜婶娘,怎么了?”风萧萧按着原主的习惯称呼着。
“你...”杜婶娘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风萧萧两步外的地方:“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婶娘。”风萧萧主动走了两步,拉起杜婶子手将自己温热的小手放在她的掌心,杜婶子的手微不可查的缩了一下。“昨晚刘大脚还来瞧了,没事。”
杜婶子反复摩挲着风萧萧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小脸。
“这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杜婶子激动不已,声儿都打着颤。
她不关注风萧萧为何能活着,她只知道风萧萧真的活着。
“疯丫头活着,那之前刘大脚为何说这丫头死了?”牛跛子很生气,他还偷偷为风萧萧掉了两滴眼泪。
“肯定是刘大脚学艺不精,脉错了。”
“刘大脚可是咱们这片儿的神医,如何能号错。疯丫头肯定是中邪了。”
“去去去,你才中邪了。”牛跛子搡了那人一下,两人纠缠在一起。
混做一团。
风萧萧牵着苏理芝和杜婶子一起到了人群前,杜婶子上前往拉扯的两人中间一站,纠缠结束。
“谢谢各位叔伯婶婶的关心,我没事,好着呢。”
“瞧瞧,瞧瞧,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哪里中邪了?”牛跛子的隔着杜婶子瞪眼睛,“老大不小,还胡乱讲话,老不羞。”
和牛跛子纠缠的是宁良,村里的混子,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平儿嘴上就没个正行。
“哼,那也不能证明没中邪。”宁良摇头晃脑道,看着属实有些欠打。
“你.......”
“牛叔,我正好有事需要你和婶娘帮忙,你们进家来吧。”风萧萧适时插嘴,“至于疯狗,就该直接杀了吃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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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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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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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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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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