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身,瞧着帐子上两个黑乎乎的影儿,一个站一个蹲,翻身起床不睡了。小心翼翼越过熟睡的杳杳,齐鹿北赤着脚掀开帘,头发乱糟糟披散着,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小毯。
她坐在两人中间,用毯子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光露出个尖尖的小脸儿。
姚烈阳已经睡着了,男孩还在长个子,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瞧见这孩子身上盖了两床被子,便默默看了看一边的朱六。她哼了一声,往醒着的朱六身边挪了挪。
男人好像真的不怕冷似的,一身单衣站在夜色里,烫的好像要冒出白气来。齐鹿北坐在他脚边,伸出只小手捅了捅他劲瘦的小腿,小声说:“哎,坐下呗。”
朱六抱着胳膊把脑袋偏向了另一边。
“快点坐,六.....”
“别叫了。”
最后还不是乖乖坐下。
两人排排坐看月色星野,齐鹿北罕见的没再说话。朱六偷偷看她一眼,正好瞧见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嘴角不自觉就勾了一个弧度。
却被齐鹿北给抓了个正着。
“你笑什么呢?”看得出齐鹿北是真心好奇,桃花眼睁的很圆,像只小猫崽,“谁这么有趣儿,能把黑面神逗得展颜一笑,好本事嘛,说出来本公主要赏。”
朱六对“黑面神”这个新绰号接受良好,他敛了笑意,想说,“笑你。”,话到嘴边变成了“怎么不睡。”
齐鹿北撇撇嘴,把小毯子裹紧了,委屈巴巴的,“你听听这院里,知道的是呼噜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震了。他们不去天上给雷公公打下手,都是天上那帮神仙的损失。”
她也不是不想睡,是真睡不着。与其浪费时间在被窝里躺着生闷气,还不如出来看看月亮来的舒心。
朱六也抬头看着天,余光却看着齐鹿北。他总觉得这样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实在跟“觉浅”两个字沾不上边。好像像她这样活泼的小丫头,就该一夜无梦,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
等了半晌没人说话,朱六才开口,“会长不高。”
“我现在很矮吗?
朱六可算是把目光转到她脸上,虽然那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毫不掩饰的写着——你说呢?
齐鹿北伸出脚丫踢了他一下,“那也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是差了点,那跟杳杳站一块,我们也是不相上下的好嘛?”
“差了点?”
“滚蛋。”齐鹿北气得站起来踢他小腿一脚,踢完人还要弯腰凑到那人面前耀武扬威,“不就是比我高了一个头吗,你等着,等你什么时候得罪我,本公主就砍了你的头,看你还怎么得意。”琇書蛧
然后裹着毯子进了帐,留朱六一个人坐在帐子前看月亮。
朱六轻轻一笑,摸了一把侧颈,那里还残留着姑娘发梢轻轻扫过时激起的痒。
砍头?是该砍头。
齐鹿北听着打呼声,心里默念,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白噪音罢了。不一竟然真的睡着了,姑娘睡着了嘴还不闲着。朱六坐在账外听她一会嘟囔“砍你头”,一会说贯口报菜名,语速飞快“烧花鸭烧熊掌烧鹿尾.....”
不禁就觉得好笑。
余光瞥见一旁姚烈阳睡得正香,歪着脖,哈喇子挂在嘴边,差一点就流到地上。朱六没理会,仰头看天,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好,不够惊险,但足够平静有趣。
只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享受波澜不惊。要查的事情还没查到,要还的人情也没还清,他还不能耽溺于此。
我是刀口舔血的人。他提醒自己。
——我是刀尖上讨命的人。
夜已深了,朱六抱着臂睁开眼,起身时掀开帘子,看见一双白花花的胳膊露在外面,他顿了顿,走进去给人拉上被,才转身离开。他一身黑衣黑袍,顷刻便融进了夜色里。
小姑娘好不容易睡着,第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齐鹿北就被练兵声吵醒。她气的七窍生烟,蒙着被子赌气不愿意起床。结果被帘外姚烈阳一声咋呼给逼得坐起来。
看了看床边,杳杳早就不见了踪影。
小侍女才不赖床,杳杳一早起来,现在已经梳洗好准备伺候齐鹿北更衣。她端了热水站在帘外,看着连苍那张黑脸一双手抖如筛糠。她那么小一只,站在大齐的战神将军面前会怕也是正常。
“将....将军....小姐还在睡....将军有事的话,奴婢....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
“去吧。”连苍负手站在账外,大有一副她今天不出来他就不走的架势。
“要不将军先回.....公主梳洗需要些时间.....”
“不必,你去吧。”
齐鹿北坐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欲叫杳杳为难,便披衣趿了鞋,素手掀帘,脸色很不好看,“有事?”
连苍正背着身站在帘外,闻言先转了头,瞧见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登时一愣。他飞快转过身去,声音硬的发苦,“....我不急。”
“不急你大早晨堵我门!”齐鹿北气的头昏,抓起杳杳身上的毛巾就往他头上扔,“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连苍背对着齐鹿北,他扯掉落在肩膀的毛巾还给杳杳,干巴巴开口,“我的错。”
负重跑的将士们路过齐鹿北帐外,偷眼瞧自家将军吃瘪,一个个笑的乐不可支。结果被连苍加罚五圈,还更改了路线,避开了齐鹿北的军帐。
“你先回去穿件衣服,我在外边等你用早膳。”
齐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毛病啊,她甚至还穿了鞋。“什么叫先回去穿件衣服?我在裸奔吗?还是因为你不够聪明?”
“....我的错。”连苍听不懂,但他很会读气氛。在一个狂怒小辣椒面前,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摸了一把后颈,“我先走了。”
等人走,齐鹿北才看了一眼负手立在一边的朱六。朱六后知后觉,跟她对视上。
不料那人突然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守门?那么大一个连苍都欺负到门口了你还傻站着!”
朱六觉得自己并没错,但他学到了精髓,面无表情说:“我的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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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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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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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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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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