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都试过便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回不去就躺平呗,混吃等死是齐鹿北的专长。可关键就是还有一处水池她迟迟进不去,越是进不去,越是叫人抓心挠肝的惦记。水池在一处无匾的宫中,那宫门落了重锁,连洒扫的宫女太监都无,别说是偷钥匙,就是这宫里到底有没有人有钥匙都是问题。琇書網
唉。齐鹿北重重叹了口气。搭着大氅瞧窗外。
窗外植了棵三人合抱粗的老槐,三月的天,催生出嫩黄的叶,旁边落一处山石,几株修剪得当的昂贵枝丫环绕而生,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新雨味。恰到好处的日光从镂空雕花的栏杆中射出,落在地上散成斑斑点点的碎金。
她眯着眸子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就已到了早课时间。
学子进的差不离,夫子曲松章也到。
先生一来就是例行考问昨日的所学。齐鹿北暗自缩了身,企图不被点到。
可怕什么来什么。
“齐鹿北,你来答。”
齐鹿北霎时回神,弹簧似的弹立起来,“您.....您请讲。”
“本朝卫将军韩兆落魄时赶路,于一大树下休憩。树上有一幼童故意在他头上撒尿,韩兆不仅没有生气,还给了小儿几文钱。后来树下又来一人,小儿便往那人头上撒尿,却被那人一刀砍死。”曲松章捋须盯着齐鹿北,“你从中有何获益?”
齐鹿北松了口气,这题我会!
自信道:“聪明的小孩已经开始天天在韩兆头上撒尿了!”
曲松章:“......”
一时间哄堂大笑。气的曲松章吹胡子瞪眼。险些把课本往齐鹿北脸上招呼。
杨落尘也在课堂上,她倒是没笑,只托着下巴嗤笑一声。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齐鹿北看她一眼,没做声。向夫子道歉,“先生莫气.....鹿北愚钝,还望先生指点.....”
“杨落尘,你说!”
杨落尘懒懒散散站起来,轻飘飘道了句:“不会。”
曲松章更气,一气之下把杨落尘赶出了门。杨落尘倒好,身手矫健翻上了屋旁的槐树,把课本盖在脸上,竟打起盹来。
夫子仿佛已经习惯,他又把目光投向齐鹿北,“昨日的课文可背下来了?”
齐鹿北硬着头皮点点头。
心说,没有。
“好,我说上句,你来接下句。”老头松了口气,“万水千山总是情。”
齐鹿北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当即脱口而出:“你看我爹行不行!”
眼看老头儿从气的不想说话到现在脑袋冒烟眼睛喷火,齐鹿北再想收嘴已经来不及了。
“你也出去!朽木不可雕!”老爷子七十年就没这么无语过,“顽石!愚钝!不思上进!”
出门和杨落尘作伴她才不想。便暗搓搓找了个看不见杨落尘的角落坐下,嘴里叼了根草叶甜芯,托腮不知神飞何处。
晚些时候,学子向先生道别,齐鹿北才揉了揉屁股坐起来,伪装成自己站在房檐下一直安分老实的模样,在与夫子擦肩而过时躬身行礼,向他施了个标准的弟子礼,“鹿北已知错,夫子慢走,夫子明日见。”
连苍到时,就见齐鹿北低眉顺眼乖巧作揖,曲松章负手立在旁边,吹胡子瞪了她一眼。他正纳闷,曲松章便行至他身侧,不知缘何,这老爷子也瞪了他一眼。
连苍弯腰抱拳向曲松章示意,老头气性不小,根本没搭理人。
齐鹿北抬起脸,心里还有些懊恼。结果一打眼瞧见连苍正往门内走,她好似老鼠见了猫,头上的毛险些奓开,闷头就往内室跑,跑出了奥运速度。半路被碍事的门槛给绊了个狗吃屎,也顾不得脸面,爬起来灰都来不及拍就一屁股坐在学堂最角落,扯上大氅盖住了头。
太学学子目瞪口呆,她那一摔摔得惊天地泣鬼神,竟然把角落里熟睡的小侯爷给震醒了。他撩起眼皮瞧瞧坐在自己旁边的齐鹿北,觉得没趣儿,换了个方向,又睡了。片刻后传出学子交头接耳的低笑。
还不到上课的时辰,连苍在齐鹿北的前面寻了个座,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
“擦擦。”
齐鹿北惊恐抬头,心里想的却是连苍不愧是大齐第一的骠骑大将军,眼神真是该死的好!她八百米体侧都没跑的这样快!
既然被发现,索性也不装了,破罐子破摔,把大氅一扔,“我就摔了一跤,你还让我擦擦地?我是不是还得给它道个歉?”
“......”连苍沉默了,“擦你的鼻血。”
齐鹿北:“......”
连苍看了她一会便起身,他身量太高,顷刻间就挡了照在齐鹿北身上的光。连苍此人生得一张好面孔,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饶是久经沙场染了凶戾,也常居“上京女子思慕对象”前三名。有道是上京男子多脂粉气,他这样深沉的硬汉反倒惹眼,吸引人得很。
他站在门口,不一会就有学生围过来,连苍默了默,似乎对学生们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
“问我为什么来太学?因为教你们兵策的先生有事告假,我碰巧得闲,便应他一个人情。”
“我年方几何?......二十六。”
“可有通房侍妾?......没有......”
大抵是屋内太吵,亦或是杨落尘对这种欺负老处男的环节分外感冒,她一个猛子跃下树,扒着窗子翻进屋,像是要看看这新出锅的热闹。半道踩了小侯爷的桌子,鞋底灰落了齐鹿北一脸。
俩人登时不乐意了。齐鹿北掀了袍,把鼻血巾扔到杨落尘脸上,就当是还了方才扬尘的仇。
小侯爷却不同,他自小就不是好惹的主儿,要问京城哪位少爷最是纨绔,街坊邻居必得统一口径——小侯爷李靖川。小侯爷脸嫩得很,瞧着十六七的年纪,颧骨上有一颗朱砂痣,他眯眸时那颗小痣就在他眼下,艳丽无边。
可惜这么好的痣长在一祖宗脸上。
小祖宗被人搅了清梦,起身一脚踢翻了桌凳,噼里啪啦十分热闹。
他抹了把脸,啐道:“奶奶的,敢踩老子的桌,我看你这双眼是白长的。小爷今儿就挖了你这双招子喂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有眼无珠谁都敢冲撞!”
太暴力了。齐鹿北心想。
就在大家注意力都在小侯爷和杨落尘身上时,一个狗狗祟祟,齐鹿北抱着脑袋钻进了桌底。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
一时间全场鸡飞狗跳,除了齐鹿北,其他人皆躲在连苍的身后。连苍却不为所动,在李靖川和杨落尘交手时,他反倒是看得最津津有味的那个,甚至时不时提点两句,“格挡肘击,攻他上路。”“躲得好,双拳击颌,有漏洞,乘胜追击,别叫她得逞。”
“好拳!”小侯爷也玩嗨了,抽空瞧了一眼连苍,笑道:“先生高招。”
岂料战火蔓延,光拆了前方的桌凳还不够,俩人打得越发尽兴竟然直直掀了齐鹿北藏身的桌子。
两人看着桌底下抱头鼠窜的齐鹿北,双双陷入了沉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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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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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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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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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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