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会义正词严地叮嘱我要好好读书,考上好的大学,不然好像就一定会沦为失败者。
那时候,我星期一至六都要去补习班。
后来母亲请了一个叔叔,周末来我家帮我补习。
我很尊敬这位叔叔。可能是因为理科生出身的缘故,他讲功课的时候总是按部就班,非常好懂。
在叔叔的悉心教导下,我成绩进步不小,母亲给我的自由度也变大了,缩减了我一周要去补习的天数。
为了庆祝,叔叔第一次带我去羽毛球场。原来他打羽毛球很厉害,在多次业余分龄赛中都榜上有名。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羽毛球,于是叔叔便从零开始教我打羽毛球。
他教羽毛球就跟平常帮我补习一样,把每一项技术都讲得很有条理分明,从握拍的方式、发力的诀窍,步法到挥拍都讲得明明白白,毫不马虎。在叔叔的教导下,我很快掌握了要点。
这次以后,我彻底迷上了羽毛球,而在往后的日子里,母亲也批准我周末补习结束后跟叔叔去球场打羽毛球。
终于,暑假到了。
那是一个所有学生引颈以待的长假期,因为不用上学所以可以尽情玩耍。
然而,暑假对我而言并不存在。
我母亲允许我一周跟叔叔去两趟羽毛球场,一次两小时,剩下的时间不是补习就是在家温习。也正因为我有打球,我母亲不允许我打电动,用电脑的时候,上网的内容也会被严密监控。
四个小时。
这是母亲大发慈悲施舍给我,一个礼拜内为数不多被正式批准的娱乐时间。
当时的我对羽毛球的热情越发膨胀,一周四个小时已经无法满足我打羽毛球的欲望。
于是,我经常会偷偷约朋友打羽毛球。
我通常在前去补习班之前偷偷去打球,然后迟到一个多小时去补习,有时候甚至直接撬掉补习。
那时候的补习老师刚好换人了,那个新来的大哥哥比以前的阿姨好讲话,对我迟到和旷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妈没有打电话去问,他也不会特地出卖我。
由于我和同学都没有钱去室内羽毛球场,我们喜欢跑去学校附近的露天羽毛球场。
那个露天羽毛球场的旁边有一所医院,医院的二楼有一扇总是半敞的窗户,有一位短发的少女总是在那边,我们打球的时候经常会偷看我们。
我的同学说过“来赌一下他是男生还是女生吧”这种傻话,不过我一开始就赌她是女生就是了——后来证实我没有错。
她有时会在窗边托起腮,百无聊赖地遥望远方。有时当我朝她的方向看去,她又会像是小动物一样把头缩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看。
有时候我会想,
——那个少女,会不会也想跟我们一起玩呢?
那个时候小学老师刚好跟我们说过《长发公主》的故事,一位公主被女巫关在高塔里,等待王子拯救她。
我总觉得这名少女就是那名公主。尽管她并没有童话里公主的那头可以从高塔垂落至地面的长发,但同样被囚禁于白色的塔里。
有一次,抱着这种想法的我朝她招手,结果她慌慌张张地躲了起来。
“逸星,你专心打球,不要顾着看女生啊!”
被朋友骂了。
“我哪有,你别乱讲!”
我一边捡起被因为分心而没接到的球,一边大声回应,然后把球一拍打到空中。
有一天,我如常撬掉补习班约了朋友去打球。
那天艳阳高照,蝉鸣声此起彼落。我们在阳光下打了快半个小时,激烈的双打攻防让两边的气喘吁吁的。
由于我是偷溜出去不敢穿球衣,上衣是棉质的,如今吸附了汗水黏在我的背上。
我们用的球是塑胶球。
我们零用钱很少,买不起那种打不够十分钟羽毛就折断,经常要换的球。反之,塑胶球虽然球感很差,却很耐打,羽毛的部分基本不会断,只要不把球托打爆都没事。
我们只带了一颗球,这一颗球够我们打很多天。
又经过了数度攻防,对面打了一个高远球。一开始我觉得会出界,没想到偏离了最佳击球点之后,我才察觉这球将会是界内。
情急之下我用下手抽打的方式回击那颗球。
羽毛球朝天空飞去,飞得很高。当然,飞得这么高也可能是因为塑胶球的加成。
那颗球根本就没有飞到对面场,而是彻底偏离了本应的轨道,出界射入医院旁边的一棵树的树冠,带着沙沙的声音,最终挂在树枝上。
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就连一杯珍珠奶茶都是奢侈品。
最终我决定——
“你不要爬上去!”“太危险了,等一下掉下来。”“球丢了可以再买!”
我的双手抓住了树干突出的部分,一只脚已经踩上了树干。我有听到同伴们的劝阻,但我决定无视。
那棵树有两层楼高,表皮凹凹凸凸的,有很多地方可以作为支点用手抓,或者用脚踩着蹬上去,不算太难爬。
那个短发的少女也在窗边看着我。
我心想,自己可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出丑,这种想法化作一股力量。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我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
直到我终于把羽毛球从树上拍落,我才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我紧紧抱着一根树枝瑟瑟发抖。那根树枝大约有一个成年男性的手臂那么粗,摇摇晃晃,其根部吱吱作响。
伙伴也从一开始的劝阻变成现在的焦急万分,有一位还跑走去找人帮忙了。
我俯视地面,好可怕,明明只是两层楼高,却像万丈深渊。
我想往回爬,但手脚不听使唤地发软。
如果直接跳到地上应该死不了,但是会骨折。当时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害怕得要死。
“跳过来这边吧!”
一道从未听过,少女的声音传入耳中,清亮如黄莺。
我的视线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原来是那位少女。
本来只敞开一半的窗,现在被她完全打开了。
她对我张开出两只手,准备好要接住我。
原本发软的手脚在少女的呼唤过后恢复了力气。我听从少女的话,双脚踩上树枝猛力一蹬。
树枝咔擦地被我踩断了,但我的身体因此而腾空。
感觉从树枝到那扇窗的距离比南极还要遥远。
我的脚踩上了窗的边缘,但是我那个角度不够踩上来。按照这个势头我会滑下去,从二楼坠落——
就在我感觉到鞋子打滑的一瞬,少女双手抓住了我的前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拉。
最终,我被扯进了那扇窗。
因为惯性的关系,我朝她娇小的身体猛力冲撞过去。我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一股奇特的气味——不知是病人独有,还是吃药后所产生的——混杂着消毒药水的味道窜入了鼻腔。
我缓缓撑开眼皮。
我压在她身上,她后面是病床,把她垫住。幸好不是直接撞落地面。
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吐出的气息。
一头柔软的短发大概只比下巴长一点点,随意地散落在床上。
长长的睫毛下,她的眼神给人一种虚幻感,好像一闪即逝的流星。
虽然经常都能看到这名少女,这次是我第一次跟她在这个距离面对面。
如果是中学的我,这个体位可能会让我小鹿乱撞。不,或许当时心跳也是很快吧!
我双手撑起和她拉开距离,打量她全身。
她身穿着素色的病服,幼嫩的皮肤显得有些血色不足,手脚都异常地细,好像连一块砖头都搬不动、一撞骨头就会散掉。
明明这么虚弱,她还是接住了我。这让我我有点担心。
“抱歉,你没有受伤吧?”
我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我经常看你们在这边打羽毛球。”她答非所问,自行坐起身。“羽毛球好玩吗?”
“……”
“……”
经过短暂的静默,我答:“好玩,超好玩!”
“怎么好玩法呢?”
“打羽毛球的时候很快乐。”我说出了叔叔之前教会我,可以用来写作的词汇,“自由,我觉得打羽毛球很自由!”
“自由吗?”少女拿起了被放在床边的平板电脑,“但是你打羽毛球的时候,只能在只能在一个小小的半场区域之内跑动。
“我算过那个大小是在四十点八七平方米。既然你只能在这么小的空间进行游戏,那还算自由的吗?”
“四十点八七平方米?”
小学二年级的我虽然学了乘法,但还不懂面积,更不用说小数点了。
“就是面积啦!”
少女打开平板电脑,给我展示了一下羽毛球场的长宽,然后告诉我面积是什么,怎么算出来,
“……也就是说你只能被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
“好厉害!我都没学过。”
“没什么……”少女的身体抖了一下。“我一直都住在这里不能出去,所以除了看书和上网,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
“但是,你刚刚说的球场的宽度不完全正确,你说的是双打线。”我指正她,“如果单打的话,区域会更小一点。”
“原来还要更小喔!”少女问我,“只能被困在这么小的区域,还算自由吗?”
在我思考的同时,她继续补充:
“既然要玩的话,像捉迷藏这种场地更大的游戏,不是更有趣吗?因为可以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羽毛球比捉迷藏还要好玩!”我大声反驳。
我也不是看不起捉迷藏。捉迷藏也很有趣,但对我而言羽毛球更有趣。
我想告诉她打羽毛球的快乐,但小学二年级的我的表达能力还不是很好。
最终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要怎么说:
“羽毛球可以飞得很高。”
我指着窗外晴朗的天空。
我想起了叔叔教我打羽毛球怎么发力。
除非你要杀球,羽毛球发力不需要肌肉,就算是手无搏鸡之力的小孩子也能打出漂亮的高远球。
我把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她,并继续说:
“……因此,就算是像我这样的小孩,还有像你这样的女生,也可以打出很高很远的高远球。”
“真的吗?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她的表情闪过一丝期待。
“不如下一次我带你出去,我教你高远球吧!”
“不过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她暗暗垂下了目光。“我只能待在这个比羽毛球场还要小的病房,不能出去……”
我听见了她轻微的吐息,最终消散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
我忘了她是无法离开这栋白色巨塔,短发的长发公主……
接着她问:
“可以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出去打羽毛球是什么感觉吗?”
既然公主被困在高塔,那王子就闯进高塔陪伴公主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王子,但我下定决心——
“当然可以啦!”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答应她时,她失落的眼眸顿时熠熠生辉。
“我叫柳逸星,叫我逸星吧,你叫什么名字?”
“李梓晴。叫我梓晴就可以了。”
少女说毕,护士就赶过来了。
理所当然地,我被臭骂了一顿,还好没有人说要找我家长,不然不知道我母亲会对我做什么。
不过自打这天开始,我时不时就会偷偷溜进医院,只是为了与这名少女相见。
因为我答应过她,要给她讲述外面的世界。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护士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不然我又不是家属去找这个少女,怎么可能没有人拦住我。
当时我称呼她为梓晴。
记忆中,不论我说什么话题,梓晴都听得很开心。
就算我说一些我自己觉得很无聊的事情或很蠢的段子,不管是抱怨母亲的高压统治、学校男生的恶作剧、补习班里我跟以前那个阿姨的斗智斗勇、我当时很尊敬的叔叔、还是打羽毛球的趣事,都能逗得她开怀大笑。
她笑的时候,脸上会漾开小酒窝,十分可爱。
小学二年级的我,大概不懂什么是恋爱,但是跟这个少女在一起,我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因为不能离开病房,梓晴的兴趣偏室内派,平日她会看书、听歌、看电视、上网。另外她有写东西抒发心情、记录想法的习惯,她的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了文具盒和好几本笔记本,一本日记、一本爱情语录、一本写未来愿望……我忘了还有什么。
有一次她提出想跟我交换日记,我决定用日记来跟她讲述羽毛球的乐趣。
为了更好地向梓晴传达羽毛球的乐趣,我向叔叔请教如何写作。在叔叔的指点下,我那篇日记写得非常顺利。
那天梓晴分享完自己的日记之后,我亲自朗读自己的日记给梓晴听,
“我喜欢打羽毛球。羽毛球让我感受到了自由。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球场上尽情奔跑,感受在球场上奔跑时迎面而来风,在球场上追逐那白色的轨迹。因为得分而喜悦,因为失分而大呼可惜。
打羽毛球的话,再怎么说也比坐在侷促的小房间,听着补习老师的唸唸叨叨要来得自由多了。当我因为课业的繁重而疲惫不堪,只要上了球场,就好像可以忘却一切,全心全意地投入在当下。”
打羽毛球的乐趣当然不只这些啦!
羽毛球很变化多端。
跟人平推攻防时的速度感、耍小聪明得分的那种小计得逞的愉悦感、直接进攻得分的那种酣畅淋漓、透过整场下来的策略赢得比赛那种运筹帷幄的掌握感,还有与强敌对打透支最后一点力气险胜的那种光荣,这些都是只有打羽毛球的人才会懂得快乐。
但是以我当时的表达能力,也只能说出胜负、自由这些东西了。
何况这篇日记其实……
梓晴听完我朗读之后,不禁失声笑道:
“听着补习班的老师念念叨叨是什么东西啦?”
“就是我妈一直要我补习啊!我妈真的超过份的耶,哪有小学二年级就叫我一天到晚补习的!”
“哈哈,我还没试过补习耶!”
“现在补习社那个大哥哥已经好很多了。以前那个阿姨,满脸雀斑皱纹的又总是摆着一副臭脸,我们都偷偷叫她母夜叉。”
“哈哈,你们不能这样哦!”
她说完接过了我的笔记本,扫了几眼之后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看这篇笔记,是能感受到打羽毛球很自由很快乐啦。但是我觉得文笔比较成熟……逸星,这真的是你写的吗?”
我眼睛瞟向一边,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我一开始写在作文纸上给叔叔改,并偷偷用叔叔帮我修改后的版本,重新誊写在笔记本里面,假装是自己写的。
“喔……才没有,我本来就写得很好……”
“‘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动画的台词耶,你知道是出自哪一部动画吗?幼儿台有播。”
“哼!动画抄我的日记。”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疑惑为什么叔叔看幼儿台。现在回想起来真好笑。
梓晴当然知道我在说谎,但她也只是一笑置之。不过正因如此,交换笔记只进行了一次就没有下一次了。
说个题外话,我是后来家豪给我介绍,才知道那是什么动画。
有一次,我问梓晴关于头发的问题。
“梓晴,为什么你的头发短短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么问得出这么蠢的问题,跟问女孩子的年龄或体重有得一比……
梓晴半坐半躺在床上,眨了眨眼,“逸星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吗?”
“我在补习班和小学看到的女生都是长头发的,最短的都有到肩膀。女孩子短头发我是第一次见。”我没告诉她短发的女性,那时我只见过阿姨或老奶奶。
“那我是你第一个遇见的短发女孩子啦?”她捏起一撮头发晃了一晃。“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说我不像女孩子。”
“说起来真奇怪,我从很远很远的公园看到你的时候,已经觉得你是女孩子了。”
“哈哈,是吗?”
“不过我还有一点觉得奇怪。你说过自己不能离开这个房间,那照理来说应该没有办法剪头发?”
“剪头发还是可以啦!”她就像听到很有趣的段子般笑出声。“医院里面有理发部,我可以去那里剪头发。”琇書蛧
“我还以为像《长发公主》那样,被关在塔里不能剪头发,所以头发就会越来越长。”
“你说那个公主被巫婆关在高塔上,最后长了一头长到可以碰到塔底的头发的童话故事?”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喔?”
“啊……我读过的书应该比你多啦,不管是故事书还是工具书。”
“这我不否认。”
我扫了一眼自己因为打羽毛球而长茧的手指,又看向梓晴又白又细的手指。
虽然梓晴不打羽毛球,她看过的书确实比我多,大概也比我聪明。
“哈哈,还是说逸星喜欢童话里面那种几层楼高的头发?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试试为了你而留这种头发喔!”
“这样很怪耶!”
“留了那种头发,你就可以从羽毛球场那边抓着我的头发爬上来?”
“头发应该没办法留这么长吧?”
“哈哈,应该要十几年吧!我可能活不了那么久。”
“……”
我后来查过其实要几十年,因为头发一年只能长十几公分。我当时应该这么告诉她,但小时候的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开玩笑的啦……”
梓晴这么说完,我仿佛听见接近无声的叹息。
不知道这句开玩笑是针对哪一句话,只见她轻轻敛起笑容,原本看着我的眼睛移开,望向半敞的窗口。
有时候,她会像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因为窗外的景色而看得出神。
“其实我以前也留过长头发……”梓晴抚了抚侧脸的短发,
“我之前治疗的时候头发会掉光光。后来剂量变少了,只会掉少量头发,但是我不知道哪天头发又会掉光光。我觉得反正头发留长了也会掉,这样也太可惜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留短头发。”
梓晴用食指卷起一小撮头发,再用拇指夹住,因为头发很柔软所以顺利被她卷成一圈。当梓晴松开拇指的一刻,头发就因为太短而立即散开了。
在头发散开的一瞬,我不禁问出口——
“那种治疗会很痛吗?”
“要打点滴喔!”梓晴的脸上浮现一抹黑巧克力似的笑意,“其实打的时候没什么感觉,顶多是有点贫血,但是要打很久,但之后身体会超累,肠胃可能会不舒服,一整天都想吐,有时候会拉肚子,嘴巴可能会烂,头发也会掉下来……”
“……”
我的心很痛,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倾听。
梓晴始终没有告诉我她是什么病,我只知道她现在需要长期住院。
之后又有一次,梓晴凝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出其不意地问我,
“逸星,你不是跟我说过羽毛球里面有高远球吗?可以示范给我看吗?我想看看。”
“你不是经常在窗边看我打球吗?”
“近距离看不一样。”
“没有球耶!”
“看看动作就行了。”
“高远球有两种。一种是对打当中的后场高远球,另一种是正手发球的高远球。”
“我两种都想看看。”
“可是我没有球拍。”
“哈哈,你在病房拿球拍挥会砸到东西啦!不用球拍可以吗?”
“没有球拍很难示范。”
“那好吧……”
她落寞地低下头。
我不想看到她失望,连忙想办法,最终想到从书包里拿出补习班要用的练习作业,卷成一根棍子,
“用这个示范吧!”
她的眼神恢复了神彩。
首先我示范了正手的发球。
然后我示范了后场的正手高远球。
那本作业被我挥出呼呼——的声音。
身不在球场,在别人面前不拿球拍,改拿别的东西来做羽毛球的动作,应该挺滑稽的。如果换作现在,我会觉得这是羞耻表演。
梓晴并不在意这些,开怀大笑。模仿着我的动作在床上挥舞手臂。
等我们都玩累了之后,她再一次看向窗外那遥不可及的晴空。
“我看你们在外面打高远球的时候,觉得那颗球好高好高喔,简直就像是小鸟一样。”
她曲起膝盖,隔着覆在膝盖上的薄棉被双手抱膝,
“好羡慕那颗羽毛球喔!”
梓晴说完之后,从床边的小桌子拿来一本粉色的笔记本和一根铅笔。
正如先前提过,梓晴有写写东西的习惯。她现在拿出来的是爱情语录,里面写满了以爱情、梦想、青春为主题的唯美短句。
她把笔记本打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在笔记本上写出很有女孩子风格的秀丽字体。她一边写,一边喃喃地将内容唸出来:
“如果能像那颗羽毛球般飞向天空,届时,我一定是自由的吧……”
待她写完整句话,笔尖离开笔记本的那一刻,我很不识趣地说:
“羽毛球跟小鸟不同啦。小鸟可以一直飞,高远球飞得再高,最终还是会掉下来。”
“嗯,你说得也没错。”
她用铅笔的末端抵住鼻子下方,歪起小小的脑袋。
“逸星,要不这么说怎么样——羽毛球会飞,但最终还是会坠落,所以很可惜。”
之后,梓晴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写下了第二句话,
“羽毛球希望飞往无边无际的晴空……”
——羽毛球希望飞往无边无际的晴空,哪怕最后终将如流星坠落。
“哈哈,羽毛球是死物,不会希望啦!”
我又一次很不识趣,这次还打断了梓晴。
“真是的。这叫做拟人法啦!”梓晴难得地撅起嘴,“不理你了。”
她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
当时,我还不懂浪漫。
但是我想,梓晴一定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吧!
我觉得自己跟梓晴同病相怜。
她饱受疾病的折磨,被困在这间小小的病房,看着窗外的风景,并对外面的世界怀抱憧憬。
我无法逃离母亲的魔爪,被困在这间补习班或自己的书房一味地写作业,热爱着羽毛球,并且希望可以有更多玩乐的时间。
我们同样被某些东西所禁锢了,却又渴望飞翔。
我们本应没有交集的人生因为上一次我爬树捡羽毛球的举动,而有了交集。
这是我与短发的长发公主之间,美丽的童话故事。
但是王子拯救公主的奇幻故事,男主必定会迎战邪龙,我的故事也迎来了最大的强敌——
母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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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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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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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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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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