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夏了,屋子里已经放上了冰盆,雪团看起来都没有之前活跃了。
虞子宁放下手里的针线,揉了揉脖子:“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柳枝憋着笑将冰碗端了上来:“难得瞧见小姐这么耐着性子,老爷知道了必定欣慰的不得了。”
虞子宁搅了搅碗里的冰块和莲子:“爹爹怕只会以为我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哥哥回来了吗?”
虞子骞其实在刑部有个闲职,虞丞相一开始知道的时候还有些欣慰,结果发现他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气得吹了吹胡子,之前因为虞子宁的事,虞子骞和祁方瑜联手的时候,又去了刑部几日,谁知道刚巧来了个大案子,最近他也忙得厉害。
“今年的莲子格外脆生些,你让小厨房再备一碗,等哥哥回来了给他送过去。”
“是。”
谁知到了半夜,虞子骞还没有回来,只让身边跟随的小厮传了消息说今晚就在刑部睡下了。
最近整个虞府最闲的大概就是虞子宁了,吃过晚膳虞子宁又去帮着虞夫人看了看账,才回自个儿房间。
虞子宁敏锐地看着窗台那盆被移动的花,揉了揉眼睛:“桃枝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等房门关上,桃枝的脚步远了一些,虞子宁才慵懒地靠着桌子坐下:“薛少爷前些日子还说怕影响到我的声誉,怎么今儿就私闯闺房了。”
薛千霁从屏风后面闪了身出来,却罕见地没有接她打趣的话:“你哥哥出事了。”
看着虞子宁焦急的神情,薛千霁安抚住她:“放心,性命无碍,秦逊正好救下了他,他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帮忙瞒着丞相那边。”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你先好好睡一觉,他现下已经昏睡了,明天你去百香楼对面的茶肆找我,我带你过去。”
虞子骞受伤的事让虞子宁有些慌了神,她只能听薛千霁的话,要去看虞子骞就不能带着桃枝柳枝。
一大早虞子宁就醒了过来,让桃枝柳枝别过来打扰她,这几日她都在房里绣礼物,倒也不让人起疑。
虞子宁带着帷帽,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从老地方翻墙出去了。
薛千霁猜到她会来得很早,所以提前在茶肆里候着,他带着虞子宁从茶肆的后门出去,绕了几条隐蔽的小路,进了一个宅子。
“秦逊先把他安置在了这儿,具体的其它事你也可以问秦逊,事发突然,具体的细节我也不太了解。”
屋子里并没有开窗,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墙角放了一盆融化得差不多了的冰。
虞子宁看着虞子骞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恍惚又回到了上一世,那种无力感和悲伤充斥了虞子宁的脑子。
薛千霁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虞子宁握着腰间的玉佩,撞进了薛千霁的怀里。
上一世……上一世是这个人在她死后帮她报了仇,虞子宁白皙的指节紧握着,细细地啜泣声传进了薛千霁的耳里。
薛千霁微叹一声,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低沉:“没事的,别哭。”
薛千霁怀里浅淡的青草香很好地安慰到了虞子宁,她把脸埋进薛千霁怀里,轻轻蹭了蹭。
薛千霁收紧手臂,将虞子宁整个人都护在怀里,他声音轻缓温柔,全然不像面对别人时的冷淡。
没人注意到,床上虞子骞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咳咳,我还没死呢!”
虞子骞拧着眉,睁开了眼睛,身上的伤口的疼痛感一时之间都清晰了起来。
虞子宁骤然红了脸,低着头从薛千霁怀里退了出来,吸了吸鼻子看向自家哥哥。
“我没什么大事,哭什么。”
虞子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抬手捂着伤口,又咳了咳:“这回可真是多谢了。”
薛千霁收回手臂,面色如常:“你对袭击你的人有什么印象吗?”
等到身上的痛感缓解了一会儿,虞子骞才摇了摇头:“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
虞子宁揉了揉通红的鼻尖,起身倒了点水,仔细地喂了虞子骞喝下。
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秦逊打了个哈欠:“哟,来得够早的。”
薛千霁看向一脸没睡醒的秦逊:“你昨天晚上有注意到什么吗?”
秦逊半眯着眸子回想了一下:“天色太暗了,但那群人身手不凡,如果不是我带着人,未必能敌得过,他们的招式和口音都有些奇怪。”
“口音?”薛千霁蹙起眉。
秦逊学着那个口音说了两句话,挑着眉一脸兴致地看向薛千霁,他知道薛千霁一定能听出来。
果然,薛千霁的面色沉了下去。
虞子宁和虞子骞还在茫然的状态,并不太能听出来区别。
薛千霁语气轻缓地朝虞子宁解释道:“这是北狄人学中原话会遗留的口音习惯,一般人不太能听出来,但我和秦逊小时候在边境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很熟悉。”
虞子宁懵了懵,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学着曾经听到过的那句话:“行了,吵死了,不过是个老太太。”
秦逊和薛千霁看向虞子宁,虞子宁抬起眸子,眼角还留有一点微红。
“是这种的吗?”
北狄口音在尾音上会带一点特殊的腔调,一般不太能注意得到,但如果有了解,就很容易能听出其中的分别。
“你在哪里听到的?”
虞子宁仰头看着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薛千霁看着她犹豫的样子,猜了出来:“青云寺?”
“嗯。”
虞子骞躺着不能翻身,只能抬高了头深吸了口气:“他怎么知道你去青云寺了?”m.χIùmЬ.CǒM
这该怎么解释呢,虞子宁按住虞子骞的肩:“受着伤呢,别乱动,这事太复杂了,现在你不适合知道。”
完了,这俩人估计已经背着他做了好多事了,虞子骞绝望仰头,他之后该怎么跟父母解释。
虞子宁把那天上香的时候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房间里的气氛凝滞了起来。
秦逊嗤笑:“北狄人悄悄潜进了京城,边关又不安宁了。”
薛千霁曈底凝结着浓重的墨色,他阖上眼,修长的指尖搭上额角揉了揉:“这事先别透露出去,我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
线索就到这儿为止,剩下的要等之后再细查,薛千霁和秦逊给这兄妹俩让出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虞子宁细眉一直拧在一起,清澈的眸子担忧地盯着虞子骞。
“父亲母亲那边你替我瞒着点,不是什么重伤,马上就好了,嗯?”
“过几天就是爹爹生辰宴了……”
虞子骞温和地笑了笑:“没事,那时候伤应该能好。”
虞子宁自然知道他是在逞强,无奈地看着他:“你就硬撑着吧!”
虞子骞刚醒,虞子宁怕影响他,不敢和他说久了,让他好好休息着。
门外,薛千霁和秦逊站在树下的阴影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薛千霁看见虞子宁出来,和秦逊招呼了一声,带着虞子宁离开了宅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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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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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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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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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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