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床上下来,在桌子前立了几分钟。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有两叠宣纸,一叠空白,一叠写有字。
大多写的是诗词,有些我熟知,有些没看过,也不知是古人的成就还是他师弟自己创作的。
我从下面随手抽出一张,看到这样一段话:今日何来与君争,悲哉……吾不欲为,天意弄人,何苦,何苦……错了,错了……
无厘头的一段话,看也看不明白,纸的一角有些褶皱痕迹,想来应该是他师弟写完心情有些激动吧。
看来,老道士的师弟纵然失踪时是个年轻人,可放到现在来说,当年怎么着也是个文艺青年。像我这种普通青年,只能仰望了。
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啪嗒”一声。
紧接着,老道士一声大喝:何人敢来五行脉捣乱,给我留下!
我放下宣纸冲到房外的时候,正见老道士站在原地沉默。他安静的有些异常,仿似刚才的怒喝是别人发出的一样。
再往别处看,没有什么人啊。
这老头搞什么,耍我啊!
但出于好意,我还是问了一句:刚才出什么事了?
不用你管。老道士毫不客气地斥责我一声,然后回了屋。
死老头,不看你厉害,早一砖头拍死你了。我暗骂一声,悻悻地回了屋。
一直到月儿高挂,我的胃纠结着是先吃肠子还是先吃食道的时候,老道士依然没出屋。
我实在饿的受不了,只能出了房间去敲他的门:老道士,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老道士沉默着,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昏黄昏黄的。老道士手上拿着一张纸,他出神地盯着纸看。昏暗的油灯,照在他脸上,竟显得有些老态。
我看他有些出神,就又喊了一声。这一次,老道士反应过来。他把手中纸举起来,手腕微动似乎要做什么。但随后,却又皱着眉头放下了。他一边慢条斯理的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一边说:山中有野果,也有俗食,要吃什么自己弄。东西和碗盆都在右数第一间屋子。你弄自己吃的,不用管我。夜深之后,不要随意走动,没有特殊事情,不要来扰我。
死老头,怪脾气。
这话也只能想想,转身出门到了右数第一间屋子,我脑门有汗还有黑线……
这什么年代了,竟然是老农村的土锅。墙边有一摞柴火,我从锅边拿起火柴盒,再抓起一把稻草……这玩意真能烧菜吃么?
半个小时后,整间柴房都是烟。我跟个非洲黑人似的从烟里咳嗽着跑出来,从外面看,这屋子和失火没多大区别。
最让我气愤的是,花费这么长时间和代价,连衣服都差点烧着了,可是火依然没冒烟。
这是为什么!?
对了,锅旁边那个能拉动的木棍是干嘛的?
太坑人了……我从柴房旁边的大缸里泼水洗脸,心中怒骂。可骂完之后还是得吃饭,这大半夜的吃什么?
山上有野果,可也有野兽啊。
听说以前有姑娘在深山里被野人拖走,几年后抱个野人孩子回来的。我不是姑娘,可要真被拖走了也受不了啊。
最终,等柴房烟散了,我找了几个生冷如铁的馒头,泡着水吃了。
这日子太苦了,我开始庆幸没答应老道士之前的提议。这要真做了他的徒弟,不被弄死也得被苦死。
就这么来回鼓捣,起码费了两三小时。我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老道士的房间依然亮着油灯,这老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神神叨叨的,跟着了邪似的。
算了,我管他干嘛呢,还是去睡觉吧。
进了乌漆吗黑的房间我才想起来,老道士不仅没给我油灯,还没给我被褥!
这算不算特殊事由?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老道士房前,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敲门,还是在木板上先将就一夜?这老头脾气怪的厉害,回头要给我扔山里去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听到老道士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进来吧,转圈磨面呢!
我有些尴尬,推开门进去,老道士依然坐在桌前。桌子上,一张纸平铺在那里,有些褶皱的痕迹。
嘿嘿……其实也没啥事,我就想问问,晚上睡觉这被褥……我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安地说。
房间床下有箱子,被褥都在里面放着。老道士说。
哦,知道了。我点点头,转身要出门。
等一等。老道士忽然喊住我,待我回过头后,看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来我旁边坐着,问你些事情。
我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坐下,老道士一向很自主,要做的事哪怕再危险也一定会去做。这点,从他受了伤依然敢独自阻止尸王就可以看出来。那次如果没有我在一边协助,他肯定早死了。
这样一个心高气傲,有大能力的人,又怎么会找我来问事情?难道,他是想问九荒一脉的事?可我之前也说了,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啊。
这张纸你一看。老道士把桌子上的纸往我这边推了一下。
我拿过来看,纸上写了一段字,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儿家的笔迹。
上面写着:母病危,需木灵丹解救。若要了断尘缘,不送也罢。
我看明白了,这上面说,有个姑娘病的很重,几乎要死了,需要一种叫木灵丹的药来治。木灵丹……估计是五行脉的东西。
如果想结束尘缘的话,木灵丹就不要给了。
可是,这嘛意思?尤其是把这张纸给我看,嘛意思?
这封信,是她女儿送来的,上面所说应该不为假。这木灵丹,你说我到底送还是不送?老道士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如果真能救命当然要给。呃……这木灵丹是不是很贵啊?
不是很贵。老道士摇摇头:而是无价之宝。木灵丹是以成了精的木妖,取其一生精气炼化而成。不说让人返老还童,起死回生,可这世间百病,几乎没有不能解的。在上古年间,木灵丹还是很容易炼制,可如今……我五行脉只剩两颗,这也恐怕是全天下最后两颗了。用掉之后,再也无人能炼制。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按老道士这么说,木灵丹还真是无价之宝。别说感冒发烧了,估计就连癌症晚期也能治愈。
这可是个好宝贝,难怪信上说不送也罢,可能也想到这一点了,怕老道士舍不得。
那送不送你看着办吧,这事我就不能乱出主意了。我说。
我就是想不到才要问你!老道士脸色愈发的不自然,看着像要发火。
那就看她和木灵丹,在你心里哪个更重要了。我又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怎么帮你决定啊。我回答说。ωωω.χΙυΜЬ.Cǒm
老道士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说:在二十几年前,她曾为我伴侣,我几乎要为她弃道还俗。但后来出了一些事,我们决断了。
我滴……没想到老道士年轻时还是风流大少啊。我心里一阵感慨。
虽然决断了,但如果当初感情特别好,而且出的事也不是太让男人无法忍受的话,看在往日情分上也救一命吧。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要怎么与你说……老道士踌躇了半天,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犹豫。过了很久,他终于叹口气,说:罢了,往昔的事已经过去,人都不在了,我还在乎那些做什么,就与你说了吧。
我突然有种预感,如果这时候给我来叠瓜子,再来瓶可乐就好了……
老道士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过了一会,说:这事,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我学艺有成,师父命我下山历练,也就是做做斩妖除魔的事情。她就是我那次下山遇到的,或许是因为山上呆的久了,第一次见她,我就被迷住了,到最后,竟因为她几乎与师父反目成仇。
把她带上山的第七天晚上,出了一件大事,那一次,我是平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师父出手。
那天晚上我听到外面传来她的惨叫,出去看,正见师父一掌打在她的腹部。她口吐鲜血,面如黄纸,几乎要死了。师弟当时也在场,拉住我,让我不要管。可我如何能不管,也正是那次,我对师父与师弟出手,让我师兄弟俩的关系就此冷淡。
我不是师父的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师弟。
被制住后,我央求师父不要杀她,无论什么事由我来扛,哪怕废我一身道行。
师父对我破口大骂,说她是妖女,是来盗取五行脉的秘法和木灵丹。这话我怎么能信,那时无论怎么看,她都只是普通女子。
所以我对师父说,倘若她死了,我也必定殉情。
师父终究舍不得我这个弟子,便把她赶出山,并勒令我不准再下山。
但是我气愤不过,之后终有一天跑下山。可无论我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她。一连十几天,我都昏昏然,不知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我自小就在山上与师父学道法,除了道法,我什么也不会。
所以,我只能再回去。而回归山门后我才发现,这次,换成师弟带一个女人上山。这种情形,与我当初无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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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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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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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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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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