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冲着那小伙子笑笑,望着他转身离开,这才拿起筷子,坐下来吃面。
他吃的很慢,很仔细,似乎对每一根面条的味道,他都要好好的咀嚼品味。
其实这家面确实很好吃,正宗的手擀面,很有家里的味道。
“唉,就是这个味儿,二十多年了,真想啊……”
老大爷一边吃,一边低低的念叨着,眼角不由有些湿润。
我完全能理解一个老人家对母亲的思念,不过看他这样,我心里也有点不得劲,于是把碗一推,就想结账走人。
“小伙子,你能帮我个忙么?”
老大爷再次喊住了我,然后小声对我说:“我母亲的脖子后面有一颗痣,在右边偏下的位置,我听人说,转世投胎之后,这个痣是不会变的,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那个老板脖子里有没有痣?”
看来他还当真了,本来我不想搭理这种事,这不胡扯嘛,就一碗面的味道差不多,就来认妈了?
不过我也有点好奇,就对他说:“你为啥不自己看?”
老大爷苦笑:“我紧张……万一没有咋办?”
我点点头:“好吧,让我帮忙可以,这顿得你请。”
他赶紧拿出一百块钱,二话没说就塞进了我的手里。
“好,这顿饭我请你,这一百块都给你。”
我拿着钱喊老板结账,那小伙子走了过来,瞥了一眼桌子,告诉我一共28。
那个年代物价真的很让人怀念,不像现在安个灯泡都跟你要50块钱。
虽然赚的也少,但简单充实,人心也没那么复杂。
我把一百块钱都递给了他,对他说:“这钱不用找了,不过我有个事想问你。”
他看着手里的一百块钱,说:“啥事,你问吧,能说的我就告诉你。但钱我得找给你,一码归一码。”
这人还不错,我笑着说:“是这样,我有个邻居,小时候走丢了,到现在也没找到,我看你长的跟他挺像,但他脖子后面有个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确认一下,谢谢你了。”
他愣了下,随后目光深深地盯着我,半晌没说话。
我也和他对视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这小伙子在我眼里慢慢就变了。
本来是个二十多岁挺精神的小伙,可是我却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像。
恍然间,我感觉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一个面相慈和,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哦,没事,你看吧。”
他忽然淡淡说道,然后又盯着我看了一眼,才慢慢拉开了衣服。
我站起身,往他脖子后面看了一眼。
在老大爷说的那个位置,果然有一颗痣!
这时候老大爷也迅速起身,似乎想过来看一眼,但那小伙迅速拉起了衣服,对我说:“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
我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看到,是我认错了。”
“嗯,那就好。”
小伙子随手找零,把钱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
老大爷愕然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默默摇头。
老大爷有些失望,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叹口气,坐下吃饭。m.χIùmЬ.CǒM
我和张文文走出了饭店,买了两根冰棍,坐在路边吃。
其实刚才她也看到了小伙子脖子里的痣,但我没说,她自然也不会说。
“你为啥不告诉那个大爷实话?”
“我为啥要告诉他实话,让他天天上这来认妈?再说同一个地方长痣的人多了,何必给人家老板添麻烦。”
“那倒也是……”
我们两个在路边坐了一会,又随便逛逛,等过了中午饭口时间,我就让她先回家了。
然后,我一个人又去了刚才那家店。
一进门,那老板正坐在那发呆,另一个服务员在里面洗碗。
他看了看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他一点都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我也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盯着他看。
“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他主动开口,然后慢条斯理的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大白梨,放在我面前。
这冰镇大白梨可以说是哈尔滨人民夏天的标配,我喝了两口,便对他笑笑,说道:“那可不一定,看我心情吧。”
他瞪了我一眼:“以后来我这吃面,免费。”
我又笑了:“这还差不多,咋回事,没喝汤?”
他叹口气:“没喝,但具体的我就不跟你说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稀里糊涂就这样了。”
他指指里面洗碗的服务员:“他也没喝。”
我再次一愣:“你俩是咋凑到一起的?”
他说:“当时我俩是一起投胎的,他上辈子是个……是个骡子,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是个哑巴,只能听,不会说。”
骡子……
我迅速看了一眼那个服务员,他也刚好转起头,冲我呲牙一笑。
我扶了扶脑门,虽说对这些事我也习惯了,但还是感觉有点别扭。
一个骡子,投胎是哑巴,现在是面馆服务员……
“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出马的吧?我看你身上也占着好几个鬼仙,道行还不低。”
他忽然开口问道,而且他居然一眼看出我身上的情况。
我也没隐瞒,就跟他实话实说,然后问他名字。
他想了想,说:“上辈子就不提了,我这一世姓唐,比你大几岁,你管我叫哥也行,叫姨也行……”
“唐……唐姨?”
“哈哈哈哈,还挺亲切的,随便你怎么叫吧,反正以后再看见我儿子,你不要告诉他实情就行了。”
我试探着问:“你为啥不跟他相认,他应该很想你。”
“相认?我有病吧?那都上辈子的事了,我可不想上新闻。再说,你看我现在这样,哪还像他妈,上辈子已经过去了,何必自寻烦恼。唉,一转眼他也老了。”
他摇着头,言下颇为感慨。
离开面馆的时候,他还千咛叮万嘱咐,让我一定别跟他前世的儿子说,就让他留个念想吧。
如果他想妈的时候,还可以过来,吃上一碗面。
不得不说,这件事再次震撼了一把我的世界观。
从那之后,我经常会去唐姨的面馆吃面,因为她的店总是开到很晚,有时候夜里十二点了还开着门。
我问他为啥要开门这么晚,他却从来不跟我说实话。
直到有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我才终于明白他的真实身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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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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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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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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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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