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行还是蹲着与她对视:“是好巧,远远就瞧见你饶有兴致的蹲下听我和王家小姐的墙角。”
闵右之:……
顾怀行接着道:“‘立身既质直,出言无谄谀。’作何解?”
这就是在数落她蹲下听墙角这个行为不够坦荡正直了,闵右之哪里听不出来,羞愧的把头低下:“师兄,我错了。”
顾怀行这才拉着她的手腕站起来,又问道:“喝酒了?”
闵右之赶紧老老实实的摇头:“没有没有,是方才和周家的郎君们一道吃饭,他们喝了不少酒,醉酒中撒了些酒在我衣服上。”
顾怀行嗯了一声,道:“我喝酒了。”
“啊?”
“送我回客栈。”
“哦哦……好。”闵右之连忙搀住顾怀行,又问道:“怀沛师兄呢?”
“他呀,一见有小姐在外头等我,立马就自己先回去了,健步如飞。”
“噗嗤!”闵右之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蔫儿坏。
顾怀行也笑笑,意有所指的又说了一句:“方才琼林宴上,皇上要为我们三个做媒,冯状元说是已经有了妻子,糟糠之妻不可弃,后头又问到怀沛,怀沛说早在书院已经心有所属,只等此番高中好去求娶。”
闵右之一脸懵:“怀沛师兄已经心有所属?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她很快又想到了理由:“不过时下女子名节重要,他还未正式求娶是不该宣扬,这倒是怀沛师兄君子的地方了——不过顾师兄,既然状元榜眼都没法子做媒,想来皇上的红线要落在你头上了?”xiumb.com
闵右之有些担心,若是为顾怀行配一个大家小姐倒也罢了,只怕皇上要顾怀行尚公主,那就完了,大宋的驸马不得坐官,也不能议论国事,尚公主就相当于把顾怀行下半生的抱负全部谋杀,这怎么行!
顾怀行见她眉头皱起,自然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皇上是有意叫我尚公主,可是我说,习得文武艺,报与帝王家,我还未将自己的十年寒窗所学施展出来,不敢享乐。”
闵右之又苦了苦脸:“想来皇上要不高兴了。”
这话一语中的,当时的皇帝的确是变了变颜色,毕竟顾怀行哪怕说得再冠冕,也是拒绝了一个帝王的好意,再加上顾怀行殿试上的文章实际上并不很得他的心,只是为着顾怀行好歹是个会元,再一个顾怀行确实长得俊俏,这才点做了探花,至于顾怀行差一步就要完成六元及第的这一成就的事情,皇帝其实并不清楚。
所以顾怀行这就点了个探花郎,打马游街,就连被点为状元的冯状元都有些懵,在他看来,他的学识远远不如顾怀行,在会试时也只是堪堪排在第三,怎么一上殿试,就倒了个个儿?
再一个,顾怀行已经连中五元这事儿,考生间都传遍了,全都以为顾怀行殿试上应该理所应当的夺得魁首,好成就自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祥瑞”,谁知顾怀行高高兴兴揽了个探花,还差一点就被皇上尚了公主。
尽管皇上并没有继续勉强顾怀行,但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作为一个帝王,他也实在没必要对一个刚刚考上探花的学子掩藏情绪,所以直接对着顾怀行冷笑了一声:“那朕就等着顾探花的作为了!”
顾怀行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周涛几度要出来为顾怀行说,被冯状元死死按住,等到二皇子将话题转移开,场子再一次热起来的时候,冯状元才附在周涛耳边道:“你与顾探花同门师兄弟,怎可同时得罪了当今,难不成你们的前程都不要了?”
周涛这才冷静下来,后头的宴会到底不少人疏远了顾怀行,顾怀行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饮酒吃饭,有人疏远,当然也有人走近,譬如王家,譬如周家,当然,这个周家并不是周伯爵家,而是周涛家族主支的那个周家。
周涛原本是京城周家出了五服的旁支,和徐氏与徐家的关系一样,久未走动了,但周涛在考上会试第二的时候,情况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周家主动联系了周涛,并表示要接他和顾怀行回周府里住,周涛以已经住惯了,并且在客栈还可以和旁的考生交流学位为由拒绝了,但现在成绩已经出来,周家也不掩饰,就是看见周涛出息了这才出来认亲,明晃晃的把“你有用我才与你有亲”这几个大字摆了出来。
周涛这才安心与周家相认,这会子正由今天出席的周老尚书带在身后认识官员,周老尚书带着周涛交游,周老尚书的儿子,周学士就过来与顾怀行寒暄,周学士今年三十有三,正值而立之年,在翰林院混迹已经近十来年,想来顾怀行若是留在京城,头一个要进的就是翰林院。
所以周学士在顾怀行已经得罪了皇上的情况下的主动搭讪对于顾怀行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顾怀行当下与他攀谈起来。
要说周家为什么会顶着皇帝的不喜往前凑呢?
一个是满京都知道这榜眼和探花出自同门,乃师兄弟,自家要认下周涛,用周涛,那么顾怀行这层关系就甩不掉,与其落下一个看人下碟的名声,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与之交往,再一个也是周老尚书相信作为会试第一的顾怀行,不可能就这点水准,再想起京里暗下传的一些消息,说顾怀行和二皇子走得近。
那么顾怀行今日的一番操作,自然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在里面,老皇帝近几年性情越发易变,又时常生病,由二皇子和三皇子共同监国,头脑清醒的人家这会子要么就已经开始坚定站队,要么就是和胡家一般保持中立,隔绝外交,做个纯臣。
周家身在局中,若要周老尚书选择,自然想保持中立,可自家没有一个站在高位的人,自然没有这种底气,只得选择站队,而二皇子,就是周老尚书瞧好的人选。
当然,这些想法不足与外人道,都是心照不宣,周学士明白,顾怀行也明白,一个琼林宴上,两人相谈甚欢,等到宴毕,两边分开,顾怀行和周涛一出来,就见不远处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站在树下等着他们。
再后面,就是闵右之暗搓搓的蹲墙角了。
顾怀行又侧过脸去看闵右之,只见她一张莹白的小脸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因为一路搀着他走,现在鼻尖上已经渗出了汗水,却还是强撑着没有加重呼吸。
这丫头,知道女子名节重要,怎么搀着自己一个喝醉的外男送自己回客栈,却还是连面色都不变呢?
还和周家那帮子人一起去酒楼喝酒,真就把自己当男人了?
顾怀行闭了闭眼,他在想,若这丫头是自己妹妹就好了,想来应当不会这样辛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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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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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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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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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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