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右之揉了揉眉心,问道:“她是不是腊月里要生了?”
麦穗冷笑一声:“她说的腊月里要生,可实际上瞧着怕是不到十一月就要生了,那肚子大着哩。”
这原也正常,琯琯从发现自己怀了再到哄骗了闵老爷,总是要一段日子的,到生产时月份对不上,不知她又想怎么办。
“柳叶儿那头,开始治疗了吗?”
“嗯,要说欧阳先生厉害呢,旁的大夫怎么也看不好的病,他只一丸药就手到病除。”麦穗眼睛亮亮的,那柳叶儿真就是余毒未清,当时中毒时下的剂量太多,这些年来就医,也只能拔出一些,欧阳钦明只看了一眼,就说这病不是难治,是旁的大夫不敢下药,这才拖到今天,给了一丸药吩咐一日吃一点,慢慢的也就好了。
闵右之本不欲救她,谁知栓子回来说是柳叶儿身边的燕子不错,问麦穗要不要收回来,麦穗看过几回,是个有心眼的,便去和她谈,谁知那燕子却倔着,说自己虽恨柳叶儿每日打骂,但到底从前买下她时也是救了她一命,要将柳叶儿治好还了她的恩,这才能安心服侍下一个主家。
原来当时柳叶儿买下燕子时,燕子因为年纪小又是女孩,长得也粗苯,便一直没法子出手,那人牙子正准备将她手脚打断卖给乞丐送去要饭,柳叶儿瞧见她有些同病相怜,便出手将她买下,给她一顿饱饭,免她残疾,她要报这个恩,当日栓子找她,也是做了承诺,会治好柳叶儿,且只是对付清伶儿,与柳叶儿没有关系,她是个死心眼的人,当时买她的是柳叶儿,他要报也只报柳叶儿的恩,与清伶儿没有关系,何况那清伶儿表面上看着还算君子,可私底下……燕子为摆脱清伶儿的折磨,这才答应配合栓子,却是已经做好一辈子伺候柳叶儿的准备,让她换个主家,那也得将恩报了,柳叶儿有自己生活的能力,自己才能走。
这话麦穗原样写在信上传给还在书院的闵右之,闵右之看了信,让麦穗去请欧阳钦明,还赞燕子算个有情有义的,一定要收下,她休沐的时候再去看看这人。
至于麦穗怎么对欧阳钦明软磨硬泡嘛,这就不是闵右之考虑的了,她这些年一向这样和手下人交流,给了任务,就去完成,她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这会子闵右之看网撒得差不多,不欲再管这闲事,懒懒的靠在车壁上:“我只要见见白木和燕子,旁的去找母亲吧,只和她说,有些事儿,自己查出来,比旁人捅出来更可信。”
麦穗点头,坐到闵右之旁边伸手轻轻的给她按起脑袋来:“小郎在书院也不要太清苦了,瞧你,这脸都瘦了。”
闵右之闭着眼睛享受着麦穗的按摩,嘴里安抚道:“你家小郎这是抽条儿了,光看着脸瘦了,没瞧着身量也高了呀。”
说着将头往麦穗腿上一靠,眼睛半眯着拿手去把玩麦穗的头发:“英娘子那边儿传消息来没有?”
麦穗由着她靠在腿上,眼睛望着自己被闵右之拿在手上的一缕头发,回道:“她隔几日就传些消息来,奴婢想着,让她在红袖招是不是有些委屈了。”
闵右之笑笑:“小麦穗是觉着不够用吧,叫栓子去打听打听红袖招后面是谁,横竖我还有好几年才能往上考,布置布置往后的路子也好走些。”
麦穗便知道闵右之这是明白她的想法了,笑道:“小郎下这样大的棋,以后不知要做个什么官儿。”
闵右之闭着眼,连日来在书院都绷紧着精神去学,脑子里装着这些事儿,现在知道事儿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进行,书院也休沐了,她精神一下放松下来,不免有些困顿,听到麦穗这样问,含糊道:“不拘什么官,只要是个大官儿,叫我闵家不再屈于人后……就好。”说到后面半句,人却是已经睡了过去。
麦穗心疼的揉揉闵右之的头发,低头叹了口气,小郎将自己逼得像个苦行僧一般,却忘了她原不是个男儿郎……往后小郎该怎么办呀。
到了闵府门口,徐氏出来接她,见她在马车上睡得正熟,不免心疼道:“小郎这一个月在书院辛苦了,她从小就不容易睡熟,且叫她睡一睡,醒了再让她来吃饭。”又转身对金铃吩咐道:“叫厨下晚些再摆饭。”
这话正叫跟着闵老爷往前头来的琯琯听见,便对着闵老爷酸道:“大夫人真真心疼小郎,若是旁的人家,只怕都是儿子回来先去给母亲请安,哪有母亲亲到府门口迎接的道理。”
闵老爷还未开口,徐氏便一眼斜过去,金铃适时站出来说道:“好叫琯娘子知道,大娘子做母亲的心疼自己儿子,却是没有一个还没敬茶的通房说话的地方!”
琯琯当即眼眶一红,有些摇摇欲坠,徐氏不等琯琯唱出大戏,先一步呵斥金铃:“住口,没规矩的东西,老爷在这,要你这个丫头多些什么嘴!”金铃往后退一步,低声告罪,站到了徐氏身后去。
琯琯这下是真的委屈了,这徐氏主仆二人,分明就是话里话外在说她没规矩,又点出她在闵府连名分的痛处,她转头看向闵老爷,谁知闵老爷竟点点头,对她道:“你如今月份大了,该好生在后院歇着,非吵着和我来前院做些什么?”Χiυmъ.cοΜ
琯琯包在眼睛里的泪水这下彻底滚落下来,委委屈屈道:“小郎读书辛苦,妾也是想来看看小郎。”这话就不公道了,想来看看闵右之是假,想借机恶心恶心徐氏是真,谁知道这几天都懒得理她的徐氏今天怎么火气这样重。
闵老爷瞧见她哭,将手帕递过去,低声劝道:“闵家是有规矩的人家,哪有一个小妾往前头来的道理,我由着你和我来,你就该好好站在后头,远远的看一眼也就够了,怎么还与夫人顶嘴呢?好了好了别哭了,改日我再给你买个金簪子可好?”
琯琯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柔柔弱弱的和闵老爷告退了,至于回去以后再摔一个碗一个盘子的事儿嘛,闵老爷就无从得知了。
且说闵右之在马车上睡了一刻钟便醒了过来,就见麦穗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处看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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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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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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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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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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