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右之、顾怀行:“……”
那小童见他们愣着,还翻着白眼又骂了一句:“两个饭桶。”
两人便着手把桌面收拾干净,把自己今日抄写的纸张按顺序排列好,夹在手中出门去寻欧阳先生告别,那老头儿这会子正侍弄着院儿里一块地,不知里面种的是什么,但老头儿显现出了一种不符合他人设的认真劲儿,顾怀行先站在他的面前施礼:“先生,我们走了。”
老头儿连给他们一个眼神也欠奉,头也不抬:“快滚!”
两人便又行礼告退,却听那边欧阳先生又喊:“明儿让那丫鬟接着来做饭,赶车的别来,你两自己赶,忒能吃!”
顾怀行、闵右之:“……”
得,别琢磨了,明儿自己赶车吧,七方?七方午饭整整吃了三碗呢,虽然存在感低,但闵右之也不敢再带来了。
回程路上顾怀行给闵右之大致讲了一下这个欧阳先生,欧阳先生名钦明,字怀古,世人也有称他怀古先生的,可他本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字,是以我们都是称呼他欧阳先生,他从前是怀王的先生,也给如今皇上膝下的几个皇子启蒙过,不过就在前年,他突然辞官不干,皇上留他不得,只好放他走,欧阳先生一路从京城出发,往蜀中,黔中,似乎还去两广走了一圈,那小童叫豆芽儿,似乎是欧阳先生从蜀中带来的。
原来是半个老乡呀,闵右之恍然,她前世也是蜀中大山里的,难怪听那豆芽儿骂人会有这样熟悉。
这欧阳先生也是个妙人,半点看不出曾在皇室生活过,性情疏狂得紧,闵右之含笑看着顾怀行,见他还在低头看今日摘抄的书页,问道:“我猜这本无名杂书是欧阳先生自己写的吧,还有……师兄是故意带我来件欧阳先生的吧?”
顾怀行一愣,对上闵右之含笑的眼,闵右之眼睛长得好,斜长飞扬,永远都是含着一汪亮光,不论是看书写字还是当初投壶,总透着一股子自信,她现在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顾怀行,顾怀行竟愣住了,这感觉仿佛不是面对一个才满八岁的小童,而是面对一个成人,他甚至看不透闵右之想问些什么。是带她见欧阳先生的目的,还是别的……
顾怀行到底是顾怀行,他不过愣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那杂书倒也不算欧阳先生自己写的,而是由先生口述,豆芽儿写下来的,欧阳先生性格懒散,不会花许多时间去写就一本书,而是想起来就对豆芽儿口述,豆芽儿再写,不知师弟是怎么看出来的?”
闵右之明了,难怪那字迹虽然和欧阳先生给自己的字帖差不多,却总差几分火候,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欧阳先生早些年写就或者摘抄的,没想到竟然是口述,这也难怪,那书内容杂乱无章。xǐυmь.℃òm
“字迹,还有这样杂乱疏狂又涉猎广泛的书,很像欧阳先生的风格,可我还是不明白,欧阳先生既然把这书写下来,自然是为了将书里的知识传扬下去,怎会……”说着将脑袋往顾怀行面前凑了凑,逼视的意味十分明显。
顾怀行一下慌乱了起来,他单手握拳遮住嘴巴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道:“欧阳先生和周先生一向不合,他们打了个赌……赌注是你。”
闵右之:“?”
顾怀行:“还有我。”
闵右之:“?”
顾怀行:“他们赌我们俩能不能在三天内抄完这本书,谁赢了谁就可以收我俩为徒。”
顾怀行说完低头看起了脚下马车地板的纹路,哦~这木板也太木板了~
闵右之有些无语:“欧阳先生不是耍赖嘛,说好的三天,怎么每日都叫我们只许巳时去酉时回,这样怎么可能抄得完嘛!”她说着轻轻剁了一下脚,倒是显出几分孩童的稚气来,说着又偏偏头看向顾怀行:“我从未见过欧阳先生,为何他要收我为徒呀!”
顾怀行又轻咳一声:“周先生与欧阳先生是年轻时的同窗,会试时两人打了个赌,谁输谁留在京城,后来周先生拿下会元,如意外放,欧阳先生就在京城熬起了资历,周先生性情亦是疏狂,很快就因为得罪上峰被罢免,便开始了云游四方的生活,时常给远在京城苦熬资历还得给皇室那些桀骜不驯的子弟的欧阳先生去信炫耀自己日子潇洒,早些年周先生去你家坐馆,又时常与欧阳先生去信说自己得了个勤奋聪明的学生……那会儿欧阳先生还在皇室为几位皇子启蒙授课,实在看不惯周先生如此,便着手辞官,正好儿辞官的时候听说周先生被你家赶了出去,高兴的在周先生面前炫耀一番云游去了,而周先生就去了四海书院授课,说是守株待兔……”
闵右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顾怀行又接着道:“两位先生一向喜欢分个高下,当时伯母请周先生走的时候说是要你接手家中生意,识几个字就行,周先生便和欧阳先生又打了个赌,说你一定会走科举这条路,输家将自己这些年的学识整理成册弘扬世间……”这倒也没错啦,毕竟周先生不知道她是女的,只以为徐氏妇人拙见,自己再长大一些必然会有自己的主见,最终还是会走科举这条路。闵右之点头,看向顾怀行
“此番又是周先生赢了,那欧阳先生便愿赌服输将这些年累积的学识口述出来得了这本杂书,却不太愿意轻易交出来,便又和周先生打了这个赌……”
原来如此……闵右之感觉自己一肚子问题竟不知从何问起,勉强平复了心情,脑子里的乱麻纠缠了一阵以后,脱口而出:“两位先生是家里有矿么?拿前途做赌注?”
顾怀行:……要说小师弟能得这两个怪老头的欢喜呢,脑回路简直一模一样啊~
于是他又清清嗓子,解释道:“欧阳先生早些年是家中幺儿,上头还有几位哥哥,是以活得比较随性……而周先生,家里确实有矿……早些年周先生家底颇厚,但父母早亡,唯一的爷爷支撑他考上会元,将财产全部转给周先生以后便撒手人寰,周先生当时状元之才却求了外放也是以此为理由。”
“可周先生家底颇厚为何还要去我家坐馆?”闵.好奇宝宝.右之又问
“这个……周先生早些年家底是挺厚的啦,可后来他云游时遣散家仆,又在路上花了不少银子,他本人也懒得事生产,所以……”
哦~家底败光了……
闵右之恍然,这两个……恃才放旷的怪老头……
她感觉自己的女主光环似乎开始点亮了呢!闵右之表示:哈哈哈,这样有才的两个人争着收自己为徒,果然我就是位面之子!
还不等位面之子闵右之沾沾自喜完,马车外头一个唢呐就喊了起来:“你们去哪了!去一天,小爷等你们四个时辰了知不知道!”嗯,愤慨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丝委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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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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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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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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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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