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与纪氏兄弟饮酒颇尽兴,正起身,闻言稍怔,便望阮雪音:“这要问她,始作俑者。”wWW.ΧìǔΜЬ.CǒΜ
阮雪音点头:“臣妾自是赞成的。”
淳风在旁叫好:“女课也可设骑御箭术嘛!我当老师!”
实为双赢。顾星朗原没完全定意,借着酒酣又见姑娘们都期待欣喜,一挥手,“全权交给你们了。视作国政,不可无奏疏详陈规划,三日内呈上来,朕也好朝议时同臣工们商讨。”
若说去岁是借制香授香开课,更似民间热闹拉皇室下场,那么今年无契机,要直接自上而下推行,当然便属国政,须走提谏流程。阮雪音其实不确定这样开头好不好,便如顾星朗早些时候提醒——太硬,下手太重,易招反感导致政令难推。
尤其白国是因女君在位逆了天道才失道寡助的说法,迄今盛行于大陆。
“其实待你正位中宫,再借册封之喜请恩赦、以皇后惠民为女子谋福祉之义提谏,会更顺畅些。”
众相别,顾星朗与阮雪音乘辇归,有句没句。
嘉熠公主和芳蔼郡主由乳母婢子们带着乘另一架,阮雪音不放心,时时回头看,半晌方答:“我也知道。这不是急着解你的青梅之困。也是你说的,愈发偏执、怨望过重,须快些辟出一条明路。”
饶是喝了酒兴致佳,顾星朗也不爱听这话,“什么你的我的。只有你是我的。”
阮雪音笑望湖岸夜景,小声嘀咕:“怎么还不承认了呢。”
小声顾星朗也听见了,倾过去抵着她,“都说了不一样。”
阮雪音知他饮过酒更喜犯浑,轻拍硬实胸膛趁机推,“知道啦。坐好。”
“不要。”
“听话。”
“那你以后不能再拿此事揶揄。”
本为事实,何称揶揄,青梅也未必是暧昧意。她知他介意不过因自己从前少信心、总想退,但阮雪音已非昔年云间筑高墙的小姑娘。
遂摸他酒后微红发烫的脸颊,缓摩挲,“是我错了。以后不提。”
顾星朗方孩子气笑开,一歪一仰半躺她腿间。
也亏得御辇阔大,还能容他伸开腿。
“既要写奏疏,我一人之见未免狭隘,不若请瑜夫人、淳风也参与,”他的脸就在腿间,她也便继续摩挲,不时拈他发丝,“再请霁都城内名门贵女们都来提建议,会较周全。”
“你还狭隘?一人能书宁安治策,遑论区区女课。”他睁开半眯的眼,“是故意让居高的姑娘们聚拢来,育第一拨女子革新浪潮吧。政令下去还不够,你同淳风晚苓也不够,须有更多人吆喝支援、身体力行。”便抬手敲她正低着的脑门儿,
“这点儿小心思还想骗我。”
阮雪音抿嘴笑,“哥哥心如明镜总能看透,想骗也骗不着。”
她说完方反应涤砚在辇下,立时自悔颊畔生烟霞。顾星朗却是受用极了,合不拢嘴道:“冲这一声,准了。”
好好的国政谏议弄得如宠妃惑主。阮雪音哭笑不得,只听他再道:
“算是迂回之法?”
重开女课既可试践行自己理想,又可辅淳风建女军,还能予纪晚苓机会改易人生路,实为三赢。但阮雪音当然明白,他此刻所问只是最后一项。
“算是吧。对宁王,她没有想好,长姐说他们在镇国寺都不大说话,看来确非碍着规矩或情面。”
其实情理中。纵打小相识,与纪晚苓相伴最多的皇子一直是顾星朗,而她中意多年的是顾星磊,便知晓了宁王多年心系自己以至迄今未娶——岂是海边一曲《凤求凰》,夕岭几日相为伴,镇国寺共赏一场春景就能重定芳心的?
更别说除了鹤州海边那回合,其他时候都有淳月在场,想多说几句、加深了解亦是不能够。
“让她深入女课的意思——”顾星朗约莫明了,还是想听阮雪音亲述考量。
“实是医心之法。她这一身心病,自战封太子薨逝生,捱了几年入宫与你相折磨,总算得解,本可以你为药彻底痊愈,”奈何时过境迁,顾星朗已做不了她的药。
她没明说,他已听懂。“继续。”
“结果你不仅没成为她的药,反又种下另一块居高无宠的心病,加之长久忧虑的家门鼎盛果于今年见颓势——算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偏执、怨望,怎会不积不重。”
怨望生心魔,顾星朗之虑实非小题大作。
“过几个月册中宫,哪怕你有心让她与我共治后庭,位分高下变了,所有事终归要在我这里拍板,又是一击。”
顾星朗亦是预想了此景,才于那日焦灼起来。
“开女课,一是让她多得机会出宫苑,见天地见人间方得心胸阔,日日窝在那蒲苇丛生的高墙里,只会愈加偏激;二是让她以己之长泽被他人,重拾信心——有事做、又因此被旁人欣赏景仰从而构筑自己的一片天,足叫大多数深陷泥沼者涅槃,此法屡试不爽。”
阮雪音的前二十年在避世深造,所以这方法论不来自实践,而来自老师教授。“敢情将瑜夫人当病患对待了。惢姬大人还教这个?”顾星朗笑问。
“没特意教过。但最初在天长节夜宴上解释我肤色黑是因去过沙漠,不算谎话——真的去过,没晒那么黑就是了。老师说山居太久,容易变书呆子也易心智不完备,还是要去看广袤天地、见人间白头。”
如今晓得了,进入东宫药园之前那几年,老师自己就是这么过的——踏遍山川湖海,跟着她的老师、她们的师祖,那个长胡子。
“瑜夫人怀才,琴棋书画尤其后两者有大造诣,又兼貌美知礼好修养,定会是名师,很可能成女子楷模。于世代进步而言,楷模的存在也极必要。”
顾星朗支起来,双臂撑她两侧凝眸:“真要说,你才是。竞庭歌若终得功名登朝堂,也会是。”
而这些,于公天下所须基石算一路的吧?他没由来想,觉得煞风景,将其撇开。“回折雪殿太远了,去挽澜殿。”
涤砚辇下答是。
“孩子们的行头都在折雪殿。”阮雪音异议。
“孩子们回去。”顾星朗低声,“云玺她们自会照料,哪里一晚都离不得了。”
“我要哺喂的。”
顾星朗黑脸,“究竟还要喂多久?没完了。”
阮雪音轻锤他,“白日里还爱女儿爱得六亲不认。”
“那也越不过你去。你睡眠本不算佳,因哺喂多久没睡过整觉了?产后本虚,正该好吃好睡,样样都给你安排妥了,你不领情,非要亲力亲为。”
“睡眠早比从前好了。”他是大功臣,她不好意思说,“我就是个没喝过娘亲一口奶水、没与她共眠过哪怕一夜的人,我们朝朝,”她声变轻柔,
“当有此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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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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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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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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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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