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宁锁宁,却不宁,锁着满城尽是热闹。”上马车,顾星朗静听半刻车外热闹,由衷慨叹。
“锁宁城不设宵禁,单就这点,夜里一定是比霁都热闹的。”阮雪音接口,转脸瞧他,“看样子你已经很习惯,年年来,早没了新鲜感。”
顾星朗认真想了半刻,“不都是这个时候来。春夏天,”细回忆,“有那么两三次。”
“总共几次?”
“一年一次。今年是第七年。”
阮雪音点头,“跟我来锁宁城的周期差不多。”
顾星朗一笑,“你都是年节下回来吧。”再回忆,“我没有那个时间来过。年节日,宫里都是很忙的。”
完美错过。阮雪音心道。同样一年一次锁宁之行,时候未至,便永远碰不上。
当然她不止一年一次。年节下是必须回,其他时候看情况。
又是谁在操纵每个人的时间和相遇呢。
“那个时间,上官宴也要回苍梧吧。”拢回思绪,她继续问,“他在锁宁城这间地下赌坊怎么回事,开很久了吗?”
既知他们先前聊过,也就不意外她此刻张口讲出那人身份,顾星朗轻点头,
“自我认识他时就有。从第二年起,每年一见,都在这里。具体开了多久,我没问过。也没查到。”
她处理片刻方才对话信息,“所以你跟他认识迄今,总共八年。”
“嗯。初相识恰是我即位当年。”
顾星朗即位是在年尾。第二年才改的年号。所以是封亭关那年。
“在哪儿认识的?”
今年是他来锁宁城第七年。所以他们初识那次不在这里。
“祁南。”
“他在祁南也有赌坊?”
“别的产业。不是赌坊。”
“钱庄银号。”她下意识道,“原来不是幌子。”
钱庄银号又是哪里听来的?
顾星朗长吁,懒待多问,整个人向后靠倒,“一路奔袭,刚又去了那么个地方,你不累吗?问题这么多。”
“过分有趣,忍不住问。”
他心下一动,“地方有趣,还是人有趣?”
阮雪音认真想了想,“都有趣。”
“看来聊了不少啊。”那小子还说只有几句话。
“他跟你说了?”阮雪音颇讶异。这也敢说?
顾星朗微眯了眯眼,“有什么不能说么?”
“倒也,”
欲言又止,便更不能不问,他来了精神,“都说什么了?”
“夸了一番长相,让我猜他是谁,以及再次强调,你当年如何倾心瑜夫人。他论青川所有美人,你只论瑜夫人。”
话已至此,无不可说,她答,坦坦看他。
顾星朗眨眼。
“他这个人呢,”干咳,“你也看见了,讲话夸张,五分能给你说成十分。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再咳,“别太当真。”
“我也这么想。”阮雪音煞有介事点头。
顾星朗冷汗涔涔,“别的呢,就这些?”
半刻安静。
“我想从他那里问些上官夫人的情况。但他不太愿意说。他跟家里关系不好吗?还是只针对继母和妹妹,同上官相国其实还不错?”
顾星朗默了两瞬,“他很少说。据我查证,以及这些年下来对他的观感,该是不好。”
“也包括他父亲?”
“难说。”
阮雪音略犹豫,终开口:“你如今面对他,并没有多少障碍?”
大花香水兰是上官姌送的。此局源头很可能就是苍梧上官家。杀父弑君者当满门斩杀,甚至诛连九族。哪怕跨国。
这个满门,自然包括上官宴。
顾星朗半晌未答。
阮雪音有些不安。
“是我多话了。你自有考量,无须答我。”她挪过去挨近他,伸一只手抚在他手背上。
“既为友,也有很多功利层面的考量。”他突然开口。
产业遍青川,目前看来,涉及的又都是钱财之事,自然有功利层面考量,还不少。应该也有许多博弈。阮雪音了然。
“至于你刚才说的问题,”他继续,“时间未到,终局未显,一应旁枝干系姑且先放着。到了该处理那天,一并处理便可。”
“他是一心忠于蔚国的么?”她莫名有兴趣这个问题。听起来略蠢,但总觉得有讨论余地。
“难说。”
又是这句答。阮雪音眨了眨眼。
“他怎么夸你的?很烦人对不对?”清郁橙花香混在四月夜风里萦萦绕绕,顾星朗偏过头看她。Χiυmъ.cοΜ
“对。”阮雪音老实答,“张口闭口好看不好看,将品阅美人当作头等大事。”一顿,尽量中肯,“他是这么表现的啊。是否真这么想,或者只是逢场耍嘴皮子,我不了解,不好随便下判断。”再顿,“你怎会和他成为朋友?”
看起来还是好友。
不止于功利目的。
“他确是个浪子,更是个登徒子。”顾星朗一笑,“出身世家,却四海为家,满青川游荡,是个真性情之人。四海为家,”他重复这句,“有时候光想想,就很羡慕。”
完全理解,她也羡慕。
“他跟我说,你其实也是在意容貌的人。你对我,是因为长相么?”
阮雪音从来不问这种话。
顾星朗一呆好半晌。
“你这个问题,我没法答啊。”
“为何没法答?”
“我要说是吧,你觉得我只重容貌,不是喜欢你这个人,且肤浅。要说不是吧,你又觉得我认为你不够好看。这怎么答?”
阮雪音也呆了呆,扑哧一笑,“我问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此题竟这般有深度。”
“何止有深度,你这叫死亡问题。”顾星朗直摇头,一捏她下巴,“真是学坏了,从前的阮雪音哪会出这种题目?”
“怕了?”
“有一点。”
她觉得开心,抿嘴笑,“接下来去哪儿?我们要在锁宁城宿一夜吗?”
最好不要。自入城起她就不踏实。先前在地下还好,如今上得路面——
“还有一点事。”顾星朗答,沉吟,“但不方便带你。待会儿需要你留在车内等我。”又去看她,“饿吗?”
“有一点。但我们没法去食肆吃吧。”
“也还好。一顿两顿而已,不至于惹眼。我从前来,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露过脸的。”
光天化日之下。阮雪音好笑。
而顾星朗说完这句,忽然心虚。从前在此跟上官宴下馆子,都是去最欢楼。
“你知道最欢楼吗?”却听阮雪音问。
顾星朗险些狂咳出声,“啊?”
“是个欢场,在锁宁城顶顶有名。光抬脚进去就得花不少钱两,再要吃喝,价钱一翻好几倍,若还想要姑娘,”她顿住,觉得堂而皇之议论这些不大妥,但已经说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基本都得一掷千金。所以虽然有名,却不是多少人去得起的。”
从前总是上官宴安排,他竟不知,那些年的饭竟然顿顿逾千金。
“为何要价如此高?”确实常去,也确实不知,他诚心问。
“因为饭确实好吃。姑娘也确实貌美。我听人说,他们家的饭食全锁宁城最佳,甚至超过名气响当当的一众食肆。”
是很不错。顾星朗暗点头,一怔,“那你是——”
想去最欢楼吃?他顿觉头大,虽然一年一次,但自己这张脸,那鸨母已是认得了。见面一通相熟、公子前公子后的怎么弄?
“我是想说,你待会儿既不方便带我,干脆把我放下,我自己随便吃些,你办完事了,再来接我。”
“不妥。”顾星朗松一口气,旋即反对,“我不放心。”
“有个地方,鲜少人去,根本没什么人知道。我从前就常去。你再留些暗卫给我,绝对妥当。”
“在哪儿?”
“就在最欢楼背后的小巷内。无窗亦无门,跟上官宴的赌坊一样,在地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青川旧史更新,第三百五十四章 洞天之城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