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青川旧史>第一百九十九章 卷珠帘
  阮雪音颇受侮辱,微扬了下巴道:“君上以为我是什么不学无术之辈?为证清白,要我全诗背诵么?”

  语毕她骤然懊悔,什么全诗背诵!如此误会,闷在锅里煮煮也就化了,人家只字未提,自己掀什么锅盖!

  顾星朗却比她还要慌,连摆手道:“不用不用。那个,我以为你们要学自己的独门绝技,你还要读史,还要习医,总没空翻什么诗词歌赋。”他心下惶惑,暗道当初看她的书架,上面没有诗词一类啊。

  据此他才更肯定她不读诗词,才敢写这么一句。我写我的,你只当是咏秋之语便罢了。

  一想到她已经在解出那句“落叶聚还散”的瞬间脑补了后面长长短短欲说还休的相思,他真有些站不住,想抬手扶额,到底丢脸,好半晌没比划出恰当姿态。终于急中生智或该说慌不择路摆出了那副万年淡定之色,只作是随手一写,绝无深意,波澜不惊继续道:

  “现在知道了,以后不出诗词了。”

  “依臣妾之见,君上以后还是务实些,直接出单个的字便很好。不费心思不费脑,还不容易被我钻空子。”

  我写这个也不费心思不费脑啊,秋夜凉润你在身边,有感而发罢了。

  此念一出,更想扶额,暗忖总算没脱口讲出来。一时再也待不住,胡乱将那几页纸塞回她手里,答了声“好”,转身便走。先前在殿中,阮雪音已经感觉到他是要去办什么事,却不知对方为何突然急成这样,犹豫道:

  “那下一次功课——”

  “明晚吧。家宴之后。”

  他步履如飞,涤砚跟得莫名其妙。云玺亦呆愣不知所谓,小步挪至阮雪音身边悄声问:

  “君上这是怎么了?逃命似的。”

  我不知道啊。她也暗道怪哉,明明是自己多心险些闹出笑话,他跑什么?

  入夜时分,阮雪音站在灵华殿门口时,那种由衷的荒唐感再次袭上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她何时变成顾星朗在淳风这里的传声筒了?

  而又是从何时开始,她竟同淳风建立起这种,算是有几分亲近的关系?

  算是吧。毕竟同她说过的许多话,关于喜欢或选择,便是同竞庭歌都从未说过。也没对老师说过。

  老师会同自己聊这类话题么。过去她从不这么想,因为没有经历,也便没有契机。

  如今呢?

  灵华殿内栽了满庭的樱树。过了花期,天色亦暗,单凭那些零落枝叶她不太能分辨品种。待走近些,方见那树枝下垂,树形如伞——

  像是松月樱?松月樱乃晚樱的一种,每年四月初同时开花抽叶,初时花蕾绯红,随着盛开颜色逐渐转淡,最后变作满树洁白花朵,望之如雪。

  花美,生长习性亦有趣,阮雪音一直挺喜欢。樱花烂漫,也很适合顾淳风其人,就是太易摧折,弱不禁风了些。

  夜色已至,隐约可见最东侧一棵高树下垂了个秋千,仿佛是荷花玉兰。她带着云玺,随阿忆一路穿过前庭往寝殿去,再次被庭中布局引得目不转睛。

  这灵华殿的花植种类虽不如折雪殿内的珍稀,庭院亦不及挽澜殿大气,但布置精巧别致更胜前两者。她且欣赏且叹服,心弦忽动。

  莫不是阿姌布置打理的?

  哪怕在这萧索深秋,草叶稀疏,那些细小的层次格局还是就着夜色落入眼中。

  出色至此。

  待到四月伊始满庭缤纷,春风乍起雪吹香,又是怎样一番盛景呢。

  可惜已经十一月了。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她步入寝殿看到顾淳风的时候,旋即想起这句诗。

  那姑娘穿了一身极简的鹅黄软缎裙,蜷在窗边软榻上捧了一卷书。疏阔珠帘将她与帘外世界隔开,像极了戏本故事里的闺阁景象。

  当真奇特。她总以为顾淳风是不读书的。而瞧她此刻神情,似乎也读得食不知味,那眼神倦怠中泛着空乏,映在烛光里像烟花的影子。

  “殿下。”

  淳风闻声抬眼,仍是慵懒,道一声“嫂嫂来了”,并不起身。

  阮雪音思忖片刻,回身叫云玺和阿忆都到殿外相候,待殿门关上,方缓步过去,掀了珠帘走近:

  “殿下在看什么?”

  顾淳风低头将手头书卷合上,烛光里书名清晰,竟是一本《大学》。

  阮雪音更觉奇特,眨了眨眼:“好看吗?”

  “嫂嫂难道没看过?”

  我当然看过,但你——

  这么枯燥的论述,讲的还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个过去几乎不读书的姑娘,一上来就看《大学》,读不进去的吧?

  却听淳风继续道:“闲来无事,闷在这灵华殿也不知道能干什么,索性去书架上翻翻。”她抬眼,见阮雪音一脸愕然,嗤一笑,“嫂嫂是否觉得我滑稽?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人,竟读起典籍来了。”

  “那倒不是。”阮雪音干笑,“只是若诚如殿下所言,你从前不学无,不大看书,如今突然来了兴趣,可以从更浅显些的入手,这本比较费神。”

  “是吗。”

  一句陈述语气的反问。

  “这本书从前阿姌老看。那会儿她总叫我多读书,成排成排地攒书架,我自然没兴趣,都是她在看。”她将那本厚卷随手扔到一侧圆几上,翻身下榻,

  “最近想想,这满架子的书,恐怕本来就是给她自己攒的。借我的名头罢了。或许是她父亲要求的?要谋事,总要读书。”

  阮雪音深觉有理,继而蹙眉:

  “这么大半个月了,你都闷在殿中翻书?”

  顾淳风一愣,心道我初八夜里才回来,今日十七,哪有大半个月?

  正要开口,突然顿住:

  是了,她出宫追阿姌乃机要,除了九哥、长姐和纪齐——

  或者连纪相和长姐夫都蒙在鼓里?毕竟纪齐拿的是密令。

  该是再无人知道。合宫只当她在禁足,自然也包括阮雪音。而灵华殿的人必奉了旨不会泄露半句。

  那么阮雪音对阿姌事件的所知,不包括那盆兰花。父君的崩逝真相,阿姌的自戕。

  看来九哥也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这么想着,随之改口:“可说呢。这两天已经有些呆不住了。嫂嫂说得对,这书,不好看。”

  阮雪音心想这倒是个好机会,接了对方话头道:“既然呆不住,殿下可愿意出门吃顿饭?”

  顾淳风挑眉:“出哪个门?”

  “自然是灵华殿的殿门。”

  只能是灵华殿的殿门。那道宫门,怕是要待你嫁人那日才出得去了。

  “什么缘故?宫宴还是家宴?”她略一想,“我记得嫂嫂的生辰是二十二,明日才十八。”

  阮雪音一怔,有些哭笑不得,“殿下想岔了,我的生辰何须设宴?”停顿片刻再道:“蔚国来了使臣,是我师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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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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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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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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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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