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干嘛关门?”
涤砚摆手,唉声叹气,“走走走。进去不得。”
云玺瞧他神情,更加悬心,“又吵起来了?”
“那倒好了!”他无语望苍天,“早知如此,之前折腾什么?”复又摇头,看向云玺道:
“吩咐下去,君上和夫人都要午间小憩,有事自会传唤,无事都不许来搅扰。”
云玺瞪眼,“夫人也要睡?她才刚醒没多久啊。”想一想补充道:
“未时都快过了,这会儿,午间小憩?”
涤砚拿眼睛剜她,“你是榆木脑袋吗?”
云玺呆了好一阵,面上红了又白,突然急道:“不成啊!夫人有伤啊!这又才退烧不久,这,这会儿,”又憋了一瞬,勉强憋出三个字:
“不合适!”
涤砚冷着脸,“不然你现在进去对君上说?叫他罢手?”
当然没必要。
因为不需要。
寝殿内此时气氛既不温软,也不旖旎,只有急促又惊惶的一声:
“顾星朗你——”
阮雪音不知道自己睡梦中已经直呼过天子大名,所以情急之下喊出来,还是心头咯噔。
但对方完全没有恼意,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手法稳健拉下寝衣从肩头探至后背,细细看了,确认包扎纱布上没有出现新的血迹,方将衣服重新拉起,沉声道:
“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个人,根本就有好动之症。睡觉不老实,有伤还不老实,”他话锋一转,语气忽异样,“还是你故意拖着这伤让它愈合不了,好在这里多赖几日?”
距离太近,阮雪音简直要呼吸困难,听到这些话,更是满脑子轰鸣。
他知不知道自己方才干了什么?现在说的又是什么话?谁想赖在这儿?这人疯了不成!
她满心懊恼,适才怎么就慢了一步没能阻止他。可他动作也实在太快。
晨间刚吵过,站在桌边那么大声势,后来又说了好些冷冰冰的话,此刻这样,算什么?姑娘家的衣服,说拉就拉?
“你往后退些。”
她很想质问他刚才凭什么那样,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顾星朗略一犹豫,坐直了身体,位置却分毫未挪。
但好歹没有先前那么近了。
她稳一稳心绪,看着他道:“听说人找到了?”
顾星朗没想到她镇定至此。他适才情急,自然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拉了寝衣从肩头到后背看了个遍,这人竟然,全无反应?
这便要开始讲正事?
他看着她明明已经绯红的脸颊和异常平静的表情,有些懵,半晌方答:
“嗯。”
“如何?”
他继续盯着她,确定她是认真要论事,遂调整心情,正了神色道:
“你先将昨日的事讲一遍。尽量完整详尽,从十三皇子跟你分别之后开始。”
在阮雪音的记忆里,那个过程极漫长,但真正从嘴里讲出来,又好像,非常简单。
不是过程简单,而是线索太少。
有关蘅儿那一段是重叠的。差别只在,顾星朗这边有故事细节,和令牌一项。
至于进入茅舍后的状况,她很犹豫,因为事涉纪晚苓,而且并不好听。
但当然是要知无不言的。既然有惊无险,那么查清问题,最为紧要。
顾星朗沉默听着,不出意料在茅舍内那些细节出现时变了脸色,直至全部听完,面上阴郁也未淡去半分。
阮雪音不安,踟蹰片刻道:“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肩头之下一小片,比你刚才——”她顿住,觉得自己可能确实伤了脑子,但又不得不说清楚,“比你刚才拉的范围还小。”
顾星朗本在恼怒,被这句话噎得几乎要咳起来,这种类比法,自己刚才成什么人了?
遂清了嗓子,沉声道:“瑜夫人说要来谢你,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该由你来告诉她。”
“我?”轮到阮雪音想咳,“当然不行。我和瑜夫人并不熟悉,这种事情,怎么开口?莫说她出身高贵,就是普通女子,也是要颜面的。”
“你是女子,又是唯一在场的人。难道叫我说?”
阮雪音呆愣:“她不是你的夫人吗?怎么不能说?”
“她,”顾星朗语塞,考虑了好半天措辞,仍是觉得不妥,硬着头皮道:“终归还是姑娘家,自然尴尬。”
姑娘家?所以纪晚苓还没有侍寝?早先没有,她是知道的;但她总以为今非昔比,情况已经改变。
顾星朗见她满眼诧异,很是无语:“怎么,许你躲不许别人躲?”说完觉得有歧义,生怕她再想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躲。”
你躲?你躲什么?躲,被侍寝?
开什么玩笑。
于是并不说话,用沉默表示抗议。
顾星朗不死心,继续道:“晚苓的性子,听到这种事定会介意许久,甚至可能生出心病。你同理心强,口才又好,你来说,我最放心。”
阮雪音有些恼。帮你救人,还要帮你安抚,到底是谁的心头肉,怎么全成了我的事?
“那就别说了。”她强压了恼意,正色道:“总归没几个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再嘱咐张大人和崔医女缄口。反正没出事,知道不知道,也没那么要紧。知道了,徒增烦恼。”www.xiumb.com
的确。
顾星朗略一思忖,决定将此事暂时放下,随即拿出一叠宣纸摆到她跟前:
“一张一张看,仔细看。”
阮雪音疑惑,随手展开一张,是肖像。不认识。
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到第四张,她凝神看了,没有放下。
“是他?”
“好像是。”
她几乎没看过那人的正脸。只在对方发现火势转脸的最后时刻,也就是她闪身躲回门边的那个瞬间,有那么一眼。
顾星朗不需要她十分确定。总共十名禁军,她通通没见过,好像,说明有印象,已经足够。
“看来瑜夫人和蘅儿都没有眼花。确实是这些面孔。”
阮雪音看他神情,听他措辞,有些不确定道:“但其实不是?”
“那十名兵士,在夕岭最东侧一个山洞里被发现。被发现的时候,还沉沉睡着。”
“什么时候?”
“今早。”
“那也已经过了很久。”
并不能证明昨日傍晚他们就不在场。
顾星朗知她意思,平静道:“张玄几为他们一一看过,说是中了一种迷烟,总共十人,昏睡时间全部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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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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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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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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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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