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我家是什么高门大户。”
阿姌气得直跺脚:“你方才那作派,最贵的通通包起来,不是高门大户的千金,谁有这等花钱的气魄?你知道他那摊位上最贵那根红参什么价?且我打赌,他手里最贵的,还没拿出来。”
淳风瞪眼看向她:“我是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阿姌语塞,怔愣半晌道:“奴婢自然不知。”
“那你跟我在这儿大呼小叫什么呢?”
两人刚入得长信门不久,因为拌嘴,竟就此站在原地不走了。
“总之殿下不要再去找那人了。我冷眼瞧着,此人心术不正。”
顾淳风挑眉:“你可真是——他哪里心术不正了?”
“今日你一问哪种红参好,他马上说越贵的越好,这不明摆着宰肥羊么?”
“宰肥羊是什么?”
“就是羊群里挑肥的来宰,他看殿下通身贵气,一定出手阔绰,于是一心要卖贵的给你。”
“你骂我是羊,还是肥羊?”顾淳风怒从中起,放眼四顾,尚在长信门内第一进的空旷平地上,哪里会有镜子?
于是气鼓鼓看向阿姌:“我胖了吗?”
阿姌措手不及,眨三下眼,终忍不住又想笑,忽听一道熟悉音色至,转头一看,可不是阿忆?
“哎呦殿下,祖宗,你可算回来了!”
阿姌见她慌慌张张,不由蹙眉:“瞧你这阵势,生怕旁人不知道殿下出宫了是不是?”
阿忆一把拽了顾淳风就开始跑:“再不快些,怕是连圣上都知道殿下出宫了。”
阿姌闻言唬得一跳,赶紧快步跟上:“怎么回事?”
“还说呢,不知怎么的,昨日也没得旨意啊。巳时刚过,瑜夫人突然遣人传话来,说中午在宁枫斋设了家宴。据说这会儿都开始布菜了,君上、诸位夫人早到齐了,就差殿下一个。”
顾淳风不管不顾被拉着一顿狂奔,听得此间挑眉道:“瑜夫人遣人传话?不是九哥?”
“反正来传话的是披霜殿的香茅,奴婢收到话,赶紧跑来长信门候着,只盼殿下早些回来。至于君上那边,总归现在家宴已经开始,甭管是谁的主意呢。”
顾淳风保持步速,已有些气喘吁吁,一张嘴却停不下来:“家宴?那还有谁?四哥、七哥、十一弟、小漠都在吗?”
阿忆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爷们自然都不在。至于十三皇子,殿下可是糊涂了,他在夕岭行宫啊,哪里会为随便一场家宴跑回来。总归下个月秋猎也要见的。”
顾淳风更加疑惑,只有女眷,不像是九哥的主意。那便是纪晚苓?她干嘛呢?
从御花园西侧小门穿进来,淳风闷头便往宁枫斋跑,被阿姌一个箭步挡在身前:
“殿下得先回去换衣服!这一身可怎么交待呢。”
顾淳风这才反应还穿着每每去宫外的衣服,虽也并不寒碜,但绝对不是宫裙。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调了方向再跑。好在她所居灵华殿与宁枫斋相距不算远,然一顿折腾下来,至宁枫斋时仍是满头大汗。
眼看快到门口,阿姌再次用绢子轻拭顾淳风额头颊边:
“殿下定定气,千万别慌。待会儿怎么说,都记着呢吧?”
淳风点头:“知道知道。待我去看看今儿又是演哪出。纪晚苓最近是要上天啊。”
阿姌瞧她双眼放光,根本已经忘了自己还没过关,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么欢脱的性子可随了谁呢?
定宗陛下?定珍夫人?
淳风入得宁枫斋,人果然齐。座次还是天长节夜宴时的座次,毕竟四夫人位次明确。纪晚苓着明翠色,阮雪音着浅湖色,上官妧着棠紫色,段惜润着橘粉色,簇拥着正中最上座一身白的顾星朗,画面很是养眼。wWW.ΧìǔΜЬ.CǒΜ
顾淳风看得高兴,心想真乃祁宫百年来的盛世啊,瞧这一张张脸,随便推一个出去都是青川翘楚,忍不住站在门口就是一顿“啧啧啧”。
众人闻得声响,转脸去看,便见淳风一袭蜜合色宫裙俏立在门边,脸颊有些红,似乎是,跑过来的?
“上哪儿去了?等着朕派辇轿去接你是不是?”
顾星朗一壁开口责怪,暗道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他一个人对她们四个,实在头疼,从昨日晚苓说起就开始头疼。
但一来,若非原则问题,他通常不拒绝晚苓;二来,如今宫中后位空悬,瑜夫人作为四夫人之首,最有资格主理后宫事务。
纪晚苓入宫之前,顾星朗没有后宫;她入宫第一年,与顾星朗疏远,且只她一人,所谓后宫也不过是个摆设。
直至今年初,四夫人之位突然全部落定,所谓后宫才初具阵势。但纪晚苓闭门,直至六月方开始在宫中走动;阮雪音性子冷淡,又因身份问题无宠;上官妧和段惜润相处不错,平日里有事会自己让下面人去办,更不会有任何冲突不快。
因此所谓后宫事务,其实没什么事务,人少事也少。至于账目这些东西,宫中有内司(注),一年半以来都是当朝内司在打理。纪晚苓虽被默认有主理后宫之权,由于从来不行使,时间长了也便没人记得。
今日是她第一次行使此权。设一场后宫家宴。
淳风出现之前顾星朗很焦虑。除了一对四的问题,这种场合下能调动气氛的人少,也是问题。
纪晚苓只在必要时说话,阮雪音几乎不说话,段惜润最近持续低沉,尤其那日傍晚他虽去了采露殿,却没有留宿。上官妧的厉害,便在于无论何种情形下都能张口就来,是活跃气氛的高手。
但淳风不在,她没有搭子,也是有心无力。
救命稻草终于来了,他喜多于恼,这句责怪也不过是场面话。
但顾淳风却是个实心眼儿,她的张口就来,可不像上官妧那样思虑周全。
“皇兄这就是拿臣妹说笑了。这挽澜殿的御辇,除了珮嫂嫂还接过谁?今儿我就是不来,皇兄怕也舍不得出动自己的辇轿来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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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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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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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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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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