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嬷嬷命婢子找出来,里面剩的油不多,灯芯上的火苗随着仅剩的油燃的劈啪作响。
火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映在沈灼兮面上,衬的她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绘枝说完话,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低声提醒道:“王爷那边不知其故,以为您真葬身火海,正在前头大发雷霆。”
“太师和少爷都受了伤,少爷更是去了半条命,太师为了保住少爷,连皇上都抬出来了,王爷看重您,把您当宝贝呢,以王爷的脾气,只怕……”
后面的话,绘枝没说完,只盯着沈灼兮的脸色。
“是啊,二小姐。”元嬷嬷见状,也轻声劝道:“咱们都出来半个时辰了,油灯不够用,老太君也要用药。”
“要是耽搁下去,外头误会更大,不也得不偿失?”
沈灼兮侧头看着油灯,跳动的烛光在她眼中投下一点星光。
她顿了顿,收回眼神,道:“好,你们就在这儿等着,靖安苑没了,老太君暂时也没地儿挪动,柱子留下帮衬,我和绘枝出去。”
元嬷嬷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默默的点了点头。
靖安苑门口,沈和山那句话后,景沐翎如雕塑一般站着未动。
周围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动弹。
但离得近的正清分明瞧见,景沐翎额间青筋暴起,俨然是怒不可遏。
往常在战场上,这种状态,敌军就要倒大霉了!
可这儿不是战场,对面所处也不是敌人,是东陈国的太师和他儿子。
要是一怒之下当真闹出人命,正清忽然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他赶紧出声,再次提醒道:“爷,沈少爷暂时动不得,总要给二小姐一个交代,就这么死了,命是赔了,可真相不能大白。”
“到头来,别人当真以为是二小姐不小心,才导致靖安苑起火,那岂不是要背着污名?”
景沐翎深吸一口气,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好,本王且留你狗命,你来说,刚才那话,是听谁说的?”
沈泽焕刚被踩入泥土中,不仅口鼻辛辣难忍,连被踩的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尚且回不过来神。
听到问话,他不敢耽搁,赶紧忍着难受和疼痛,磕磕巴巴道:“回王爷,微臣是听从靖安苑逃出来的婢子所言。”
“将人带来。”景沐翎声音透着森冷:“本王亲自审问。”
沈泽焕侧身,朝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立刻去将晚膳时分,靖安苑里去吃饭的婢子叫了过来,加起来得有十好几个。
不过多数都是外头洒扫和粗使,能在屋内伺候的,就四五个。
她们本就受了惊吓,此时瞧着震怒的景沐翎,谁都不敢开口,低着脑袋,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景沐翎对外而言,眼睛尚未恢复,审问的事,自然是正清代为开口:“你们出靖安苑的时候,里面可有异常?”
婢子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实话实说便是,要有隐瞒,一律按照图谋不轨处置。”正清见状,厉声道。
婢子们都吓着了,其中一个为了自证清白,赶紧结结巴巴出声:“奴婢几人是一起去吃饭的,走之前靖安苑并无异常。”
正清冷声道:“传言二小姐点了根香烛在床头,是真是假?”
婢子点点头,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是有这回事。”
“你以为,是香烛引起走火吗?”正清走到几人面前,手中拿着火把,仔细分辨几人的神色。
婢子迎着火光,虽然害怕,还是颤声道:“奴婢以为不能,且不说香烛离床榻还有几分距离,和禹王殿下先前说的一样。”
“就算是香烛不小心引燃东西,屋内有好几个人,也有时间出来求救,或者自救,不至于一个人都逃不掉。”
“你们以为呢?”正清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几个也开始七嘴八舌的附和:
“是,奴婢也这么以为。”
“从未有过香烛引燃东西的先例,二小姐拿来的香烛是安神的,是为老太君着想。”
“老太君今儿下午开始,身子就不利索,呕吐不止,吃了药虽然有所好转,可没多久又开始了,二小姐的香烛,的确是为老太君能安稳休息一会。”
“屋内那么多人,起火也能察觉,奴婢以为此事蹊跷。”
“保不齐是有人做手脚,趁着吃饭的时候人少。”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部都是顺着景沐翎的话去说,生怕一个不好惹祸上身。
倒是那穿碧色衣裳的婢子跪在最左边,小声道:“今儿中午靖安苑刚做了驱虫,院子里有不少油在,只怕是起火后,火势过于迅猛……”
正清很快注意到她:“你的意思,靖安苑走火是意外?”
碧儿点点头,心内忐忑不安,盯着地面,道:“有这个可能,奴婢也只是猜测,毕竟府上没人敢对老太君动手。”
“除了意外,奴婢想不到其他原因。”
正清走到碧儿面前停下,火把忽然朝前一伸。
碧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后躲闪。
“你看。”正清收回火把,盯着碧儿有些发白的脸上,道:“你尚且知道要避开,靖安苑其他人难道都是傻子?”
“按照你的话,里面的人连呼救都没有,就彻底烧没了,这可能吗?不蹊跷吗?”
碧儿不敢看正清的眼睛,生怕泄露什么,跪好后依然看着地面:“奴婢……也只是猜想。”
“你身上的香味,有些特别。”正清忽然开口,道。
碧儿愣了愣,赶紧道:“奴婢喜欢花果香,特意买的熏香。”
“倒是有趣。”正清说完,没继续问她,而是转身走回景沐翎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景沐翎眼睛微眯,道:“既然有异常,就好好拷打,审出结果为止,别让她死了就行。”
“是。”正清领命,又踱步到碧儿身边:“听说过军营中的梳头吗?”
碧儿恐慌的摇着头,道:“奴婢不知。”
“军营中的梳头可不是你们女子闺阁中的对镜梳头。”正清拿着火把,缓缓蹲下,抬手钳住碧儿的下巴,道。
“军营中,难免会遇到奸细,亦或者是叛徒,通常对待这种人不能手软,于是就发明了梳头,意思就是用尖锐的铁耙子。”
“从头皮一点点梳下去,直到筋骨寸断,流血而死,梳子都是专门让铁匠打造的,尖锐的同时,并不致命。”xǐυmь.℃òm
“通常从行刑到结束,也就四五天时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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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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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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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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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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