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喜欢得不得了，每次看到都要赐下许多好东西，苏绪有一次半告饶半玩笑，“太后再如此，儿臣便不敢再来了。”
太后伸手敲了敲苏绪光洁的额头，“知道你在紫宸殿得脸，还养在母亲身边的一众公主里，也就你的七公主最常抱去。听雨阁更是十日里去五日的，哎，你不爱理会哀家这把老骨头了。”
苏绪装作哀哀欲哭，“儿臣受这样的冤枉，都不知如何辩白才好了。”
太后又笑又叹，把这对听雨阁的母女揽在怀里，“乖孩，母后知道你们的心。”
四公主开始学会走路说话了，又乖巧又漂亮，像一株连茎都生嫩的花骨朵，颐安宫上下最是小心疼爱了。
五公主生的虎头虎脑的，生机勃勃的，太后也爱抱在膝盖上逗弄。
六公主身子弱，并不怎么出品韵阁，自然也就不在颐安宫得宠了。
而七公主，太后也很放在心尖，但圣上更是用尽心思娇宠。明琥倒有些和二公主三公主当年一样，因为圣上如珠如宝的对待，连太后都逊色了几分。
苏绪服侍太后洗漱之后，又一起用过了早饭。
“听说若斐又养育出一种新色的芍药，你陪着哀家走走吧。”太后转身吩咐，“一会琥儿若要醒了，立时来叫苏婕妤。哀家的七儿可受不得委屈。”
风连姑姑低头应声，“是。”
太后挽着苏绪的手，信步走在余容亭里，“昨日，徐婕妤带着五公主来哀家宫里。几天不见五公主又长大了些。”
“孩子本就是一天一个样。四公主和七公主，母后日日看着，就不显了。”
“是这样了。”太后看着品韵阁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六公主如何了，听说换了季，精神便不是太好。康婕妤也是，都下不来床，何谈照顾公主呢。”
太后本就觉着陈静慈福薄，如今恐怕更生出几分别的打算。但若把公主送到别的高位妃嫔那里养育，不等于是催陈静慈的命吗？
苏绪心头一跳，但还是笑得从容和顺，缓缓道，“康婕妤只是体弱，要论对孩子的精心，谁有比得过母亲呢。儿臣看欣昭仪姐姐宫务繁忙，承宠最多，但最用精神的还是在几个孩子身上，顾昭容姐姐精神也短些，但孩子也养得一等一的伶俐可爱。”
太后转过头，含笑看着苏绪，眼神中有许多意思，但都很快飘过，最后只是轻声笑了笑，“你本分心善，是个好的。”
两人又赏了一会花，便坐在石椅上品茶。
太后闭着眼睛休憩了一会，缓缓道，“若是康婕妤将养好了，能隔着太液池，远远听她一首琴曲，在这融融春日里倒也是好的。”
苏绪点头笑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抿了口茶，“杜若，去太医院，让平日伺候哀家的何太医去品韵阁走走，看顾康婕妤一二。他们一门调理女子身体很有手段，康婕妤早日恢复元气，也好多服侍圣上。”
杜若躬身行礼退下的同时，风连拾阶而上，“太后，七公主快醒了。”
苏绪正要告退，太后便道，“那便一起回去吧。这些花哀家也看絮了，没有七儿可爱。”
风连面上划过一丝犹豫，轻声凑到太后耳边道，“掖庭的杨氏……”
太后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苏绪，苏绪只垂着头看着脚尖，装作没有听见的样。
过了片刻，太后便笑道，“七公主可是真的要醒了？”
风连苦笑，“太后何苦让老奴开罪婕妤娘娘呢。”
苏绪仍是看着地上整齐的石砖缝隙，连头上的金雀步摇也一动不动。
太后看着她这样谨慎的神态，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尽管禀告吧。绪儿常常要在紫宸殿相伴，这样的事她也该晓得。”
风连连忙向苏绪告罪几句，苏绪只是温柔笑着，摆手作罢，“姑姑折煞我了。”
风连这才缓缓说道，“今日传来消息，发配兴庆的杨凯父子生了恶疾，双双去了。这消息让掖庭的罪妇杨氏知道了，她绝望之下触壁自尽，不过太医赶到，将她救活了。”
一句话说的平平，不可怜也不欣喜的，苏绪一时不知道颐安宫对这罪妇的态度，何况连这名字也未曾听过的。
太后面色发冷，“是谁透了消息给她，又是谁叫来了太医。”
风连轻声道，“是绫绮殿。”
绫绮殿还能有谁，总不能是那两个短暂承宠的大小于氏吧，应该是主位充容萧徽了。苏绪暗自想着。
太后冷哼一声：“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风连叹道，“娘娘一向是太后您照看的，平生除了这也没栽过什么跟头，这一桩上失些沉稳也是情有可原。”
太后摇了摇头，“圣上哪里可知道吗？”
“这后宫里的事，圣上明镜一般，只是他有多厌弃杨氏，太后您也是清楚的。只是听了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今日还去看大皇子读书呢。”琇書蛧
太后露出些倦怠，扶住苏绪的手，“本来想和你好好说说这桩往事，但徽儿又有些不妥当，一会我要叫她来宫中好好听听训，她如今虽然已经稳了七八分，但为着澈儿，更要十分百分千分的小心。风连，你陪着苏婕妤，带七公主回去。待不用照顾七公主的闲暇时，将事情好好分说。但绪儿你记着，只知道便是了。”
苏绪点了点头，“儿臣规矩，掖庭之事从不议论，过去如此，日后也是如此。”
待回到听雨阁里，琥儿醒了吃了些奶便又香甜睡下，很是好哄。
苏绪屏退了左右，亲自倒了一盏茶给风连，“还请姑姑教我。”
风连摆手，“不敢不敢。娘娘尊贵，奴婢若是说的不好了，污了娘娘的耳朵，您只当一阵风吹过。”
“姑姑请。”苏绪微笑道。
风连整了整思绪缓缓开口，“许多年前，这宫中有一位杨昭媛，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胸有沟壑，掌管公务比之如今的欣昭仪还老成，而杨家一门又显赫，她的族叔是曾经的三朝元老，先帝做太子时的伴读，杨磊。”
苏绪面色不变，但心中早已翻涌，杨家清贵之名，便是在广陵也有所耳闻。在她还小的时候，有时跑到私塾旁完，便会听到夫子学生交口称赞着杨家子弟的笔墨，可以说是琼枝玉树了。后来她长大些，十岁出头，就再不怎么听见杨家的消息，隐约听说杨家犯了了不得的大罪，但念在多年辛苦，只是举家贬谪去兴庆，而杨磊在路途上老病交加，撒手去了。
风连宫里呆了许久，虽然苏绪面色从容，但也能她流转的眼波里看出一二，于是笑了笑继续说，“那桩事发生时，娘娘恐怕还小，又不在京城，自然不甚了解。”
苏绪点了点头，“不过一些风声过耳。”
风连继续道，“宫里如今除了入空门的十一皇子，没养大的五皇子，上下却只有八位殿下，娘娘没想过是为何吗？”
苏绪轻声喟叹道，“在这宫里，好奇是要不起的玩意。”
风连笑道，“娘娘聪慧，不多生心思是好的。当年还有位二皇子，只不过被除名了。那年杨昭媛梦龙入怀而有娠，二皇子手握玉璧而降生，钦天监说那日，北极紫宸枢大盛。”
苏绪惊得微微张大了嘴，“这接二连三的，也，太气运昭昭了吧。”
玉璧乃六器之首，一向用来祭祀上苍，泽被天恩啊。
“是啊，先帝喜欢得不行，亲自为二皇子赐名长泽。后来二皇子逐渐长大，才能很是出挑，先帝一向倚重杨太师，甚至起了封二皇子为皇太孙之意。”
苏绪心头更是一惊，竟然如此声势。
“圣上当年也很是喜欢二皇子，也有百年之后托付江山之意，只是先帝思虑之下还是觉得为时尚早，便搁置下了。后来圣上登基，属意孙氏为后。二皇子本不居长，占一个贤字，但也不算多么压住其他兄弟，于是杨家门生便上书请立杨侧妃为皇后。”
苏绪手指轻轻抚着杯口，心中波涛翻涌。想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看重杨家，但是圣上却没有多少旧情，何况朝堂上下都以杨家马首是瞻，他如何能心甘。
“最终娘娘也是知道的，还是孙氏为后。”
苏绪轻轻点头。
“只是不到一年，孙后就薨逝了。而且几乎同时，养育大皇子的萧充容就因为苛责宫人，受了圣上斥责。”
苏绪眼睛忽的睁大，手指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立贤立长立嫡，杨家这手竟敢伸得这样长吗？
风连看着她的神色，微微笑道，“娘娘不必心惊。孙后薨逝只是福薄罢了。”
苏绪缓缓吐了口气，回束了心神，孙后之事无关，那萧充容之事便是设计了。无怪乎今日绫绮殿要去找掖庭里一个罪妇的麻烦，哪怕已经云泥之别，也要再踩上一脚。
“圣上失了元妻，伤心非常，本要重重发落萧充容，但太后力保，将她带回颐安宫去。”风连缓缓道，“这天下之事，都是雪泥鸿爪，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太后是何等聪慧之人，萧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花了不少功夫力气，到底是找到了当初做出那枚玉璧的匠人。”
苏绪露出一点笑意，“竟然不是天生祥瑞，而人为啊。那想来，钦天监那里也是和杨家有私，至于做什么梦，还不是口舌之间的轻巧事。”
风连笑道，“娘娘伶俐。”
“圣上知道了这些，很有些恼怒，毕竟是欺君死罪。何况二皇子和杨家一向有私，结交官员，私植党羽也不是一二日了，那些日子二皇子又在言语上顶撞了圣上，如此种种发作起来，杨家便是如今模样了。圣上说，二皇子如此心思，便去做杨家的子孙吧，先帝赐名也是不配用的，给他改做杨择，也贬去了兴庆。”
苏绪抿了口茶，并不接话。
“这些往事都是在李氏为继后之前。那时候欣昭仪诸位娘娘都尚未入宫。”
苏绪点了点头，只做平和状。原来不是从来就如此安宁，这明极宫也是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的，太后如今一派慈悲模样，想当初也是下了很大力气梳整后宫。现在想来，顾婕妤和王御女的争斗，几乎不值一提。
风连说罢往事，便告退离开。
苏绪抱着香甜安眠的琥儿，心情慢慢平和下来，左右还是过自己日子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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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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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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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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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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