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未央记事>第 14 章 纤婀
  进了五月,天气越发燥热,虽然供应的冰从未短过,但手还是容易出汗起腻。苏绪本打算绣石榴丰茂图给明悦添妆,但想了想还是改作画。

  萧徽对苏绪一向温和,指点花鸟画时也很细心。在她的□□下,苏绪的画作也越来越有模样的。

  正作画着,听见院外有人喧闹之声,苏绪偏了偏头,茗茗出殿去看。

  苏绪只继续描画着枝叶,听着外头声音渐渐低了,茗茗这才跟着常萍回来。

  “主子,是今日司苑司闹了很大的风波。莹心去取挑选碗莲,被一个花盆砸破了头。宫里的人紧张她,才吵嚷起来。”

  苏绪眼帘一抬,抓了一把金瓜子递到常萍手里,“烦劳姑姑请最好的医女来。”

  常萍点头,“也用不得这么多,回来之后再与主子细论。”说着便快步走出。

  苏绪坐在榻上,手指轻轻扣着扶手,“园苑莳植蔬果之事,也能闹出这种事?”

  “主子不知,这司苑司最近热闹得很。宫内上下都在意呢。”茗茗向前几步,凑在苏绪身前低声说道,“自从六皇子出使蒲甘回来之后,带回来了一种异花,便是上好的美玉也不如她洁白莹润,圣上亲赐了纤婀之名。”

  苏绪轻轻嗯了一声,“如此国宝。”

  茗茗点了点头,“也就是主子淡泊。不然那些采女都想要这纤婀想疯了呢,满宫上下都有关于这花的议论,只是之前还微风细雨的。”

  “也是,不然欣昭仪早也出手弹压了。太后那里也没放在心上。那怎么今日就生了事端呢?”

  “司苑司有个小女史名唤若斐,是南粤人,外祖母就是来自这蒲甘。整个司苑司上下,司苑典苑掌苑,使劲了浑身解数也都只能把这纤婀养护地好些。而她却能轻松料理,还很有运势地养出了一株,末端带着紫意的纤婀。若说这之前的纤婀美到十分,那在这若斐手里,便是美出了十二分。”

  苏绪笑了笑,“也是不错。你看看人家的手艺。”

  “主子总是要笑我。”茗茗扁了扁嘴,又继续说下去,“主子你说,这花该送到哪里去呢?”

  “自然是圣上或太后那里。”

  “司苑也是这样做。紫宸殿和颐安宫都送了去。欣昭仪那也送了株淡淡紫意。可是今日,李宝林去玉华台时,要巧不巧,看到了一个小宫人在角落处栽种一株纤婀,虽然枝丫细小,但是紫意盎然,有如云霞。”

  “这……”苏绪眼睛一转,“可是司苑要讨好张美人?”

  “这可就不清楚了。只是李宝林在宫里久了,一向有些认识的老人,就马上传扬开来,说张美人僭越,有了龙裔便十分招摇。今日又是按例分发花卉的日子,各宫宫人都有一二在司苑司的,便吵嚷开来。有个常采女,闹得最难看。”

  “啊,是常氏。”苏绪啧了一声,不愿说人长短,但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常萍甚至嘱咐宫里人,见着常采女这等人物,绕着走,省的心烦。

  “之后,常采女说司苑逢迎,只知道讨好张美人,前面还有好几位娘娘呢,也不怕闪了舌头。司苑掌苑她们虽然不知从何而起,但到如今,也只敢一个劲赔罪。只是到后头常采女的宫人说张美人,怀着龙裔就多了不得了吗,生下来再去吹捧也来得及。正说一半呢,那个小女史若斐就冲上来,给她挠了一下,说她诅咒张美人,还用边南粤话叽里呱啦骂了起来,边和小宫女打了起来。莹心就是这时候被砸了一下,还有萧婕妤和徐才人的宫人,站的前些想要拉架,也被碰伤了。”

  “这……”苏绪愣住,“这若斐可是与张美人有旧?”

  “这还未查清呢。若斐用南粤话骂起人来,大家没几个听得懂。偏偏李宝林有个內侍也是南粤人,就说若斐以下犯上,口出大不敬之语,将她扣去暴室了。”

  苏绪将扇子盖住面庞,长长叹了口气,“真是热闹。你且去看看莹心如何,我这里有用得上的药膏也给她,只是管好嘴巴,别让外头的风波搅进来。”说着便起身,“算了,我和你一道去。”

  这会谈话间,常萍也已经请来医女,替莹心包扎好了,她是额头霍了道口子,还好不深,也没什么脏污,应该不会留疤。

  莹心见苏绪亲自来看望,便要起身磕头,苏绪连忙扶住,“你养好身子,我才满意。”

  莹心抽泣两声,眼睛落在屋内人身上,苏绪马上会意,“你们都下去,我和莹心这可怜见的,说会话。”

  待到房门关上,屋内只有二人,莹心才凑在苏绪身侧低声道,“主子,莹心不是被那个女史若斐所伤。还是那李宝林和常采女的宫人,她们一味要强,堵着若斐打,这样还不止,借着厮打的由头,还动作格外大,故意牵扯了我进去。想来萧婕妤和徐才人处,也是如此。”

  苏绪点了点头,帮她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我晓得了。你是个伶俐丫头,但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养伤。”

  莹心擦了擦眼泪,“奴婢知道主子是安静人,但主子千万要小心。”

  这日晚间,苏绪被赵衍召去了紫宸殿,她本想着应该是随侍晚膳,还想将冰凉生津的小点心带上。但传旨的姑姑笑着道,“宝林主子也太本分了些。外头都闹得不小了,还这样心无繁芜。此番去紫宸殿,可不是为服侍圣上,许多贵人娘娘也都去了呢。”

  苏绪默了默,才缓缓开口,“连圣上都惊动了。我等嫔御,实在是不该。”

  姑姑笑道,“何干主子的事情呢。主子这样好性的人。”

  待到紫宸殿里,徐袖云和萧徽已经到了,三人见了礼,便在一旁坐下。过了一会陈静慈居然也到了,她有些不自在,好似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又过一会圣上和欣昭仪也进了殿内。圣上脸上略有怒容,而欣昭仪面色平和。

  “把那个女史带进来吧。”欣昭仪轻声道。

  只过了一会,殿外被带进一个身着囚服的女孩,年方十五,看得出本来应该是清丽的,但如今脸上有两道鞭痕,更有许多乌青和挠痕,一只眼眶甚至都黑了,露出的手脚上也有许多伤口,好不可怜。

  圣上脸上更阴沉,而欣昭仪柔声开口,“若斐,你别怕。清明天子在此,你只好好说,没有人会冤了你去。”

  若斐愣了片刻,立刻跪伏在地,重重叩首起来,“请圣上降罪于我。奴婢什么都愿意领受。只是,只是此事与张美人无关。还请圣上明察。”她极用力,把额头像石头那样往金砖上砸,很快便有两道鲜血涌出。

  “把她拉起来!像什么样子!”圣上怒斥一声,一旁的內侍连忙把她扯直了。

  若斐面上伤痕累累,又是血又是泪的,仍然苦苦在自承罪责。

  欣昭仪干脆起身,走到她面前,拿出一方丝帕,递到她的面前,“圣上自然知道张美人无辜。只是你也要好好分说,不然别人借了你的事情,伤了张美人可如何是好。”wWW.ΧìǔΜЬ.CǒΜ

  若斐双手发抖地接过帕子,也不敢擦,只是啜泣道,“是奴婢迷了心,想要逢迎张美人,才酿下今日之错。还请圣上降罪于我。”

  欣昭仪摇头笑道,“司苑司虽然被你今日这一遭闹得魂飞魄散的,但也有几个替你说话的。”

  若斐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身子发抖起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擦擦吧。”欣昭仪叹道,“她们说你平日里只醉心花草,并无什么欲求。很多你精心栽种的奇花异草,也是托她们送去各宫的,不图什么赏赐脸面。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做这种事呢。你别怕,圣上不会偏袒谁,也不会冤了谁。这番事情,你在风浪中心里的中心,照实说来,才是对张美人最好的。”

  若斐抿了抿嘴,深吸两口气,才缓缓开口,“奴婢,奴婢当初入宫,只是在太液池看管荷花,有一次顾着侍弄花草,没及时给贵人行礼,被罚跪六个时辰。那日天又下了暴雨,奴婢恍恍惚惚跌进了池子里。万幸被张美人看见,救了上来,还为奴婢延请了医女……”

  苏绪心道,她倒是个伶俐的,受了这份罪,也学会藏住些不说出口。如今圣上想知道的还是那玉华台里的紫色纤婀何处来,今日司苑司闹出的乱子是如何,当初她的那点波折,只一嘴提过才好。

  欣昭仪点了点头,“原来是活命之恩。放心,本宫自然会派人去查看太医院记事,你好好说下去,只要实话便是有益的。”

  若斐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自从那日大难不死后,奴婢也算有了一些运气,考入司苑司里,侍弄花草。除了侍弄花草,奴婢还日日夜夜替张美人祈愿安康。十几日前满月时,奴婢便在松土时,便在心中默默祝祷,没想到月华大盛时,竟然开出了一株紫意盎然的纤婀……”

  欣昭仪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这一桩,但很快就重新开口,“你便想要用这株纤婀,回报张美人的恩情是吗?”

  若斐又留下两行清泪,身子微微蜷曲,似乎是想要磕头告罪,但还是想把事情完整说完,便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是奴婢贪心。这天下一草一木都是圣上的,一切都该按照礼制行事。应该供奉给太后和圣上还有昭仪娘娘的。可是,可是……”

  欣昭仪回头看了看面色微微平和的圣上,又继续开口问道,“所以你便将这株纤婀送入了玉华台?”

  “不,不是的。”若斐急得连连摇头,“奴婢知道张美人是怎样的性子,一定不会收这样的礼。就先取了这株纤婀的花粉,给另外几株长势喜人的含苞纤婀授了,想要它们也都紫意盎然,那时候张美人之上的贵人都有了,这株也就能送去了。”

  “那如何又出现在玉华台呢?”

  “有,有一个玉华台的內侍,偶然看到了这株。她说动了我,早一些将这株纤婀送进玉华台里,也许能多给张美人一些吉祥之气。”

  圣上冷哼一声,“怕是这內侍想要借此青云而上吧。”

  欣昭仪笑了笑,“臣妾也询问了那內侍,有许多前后错漏之处,遮遮掩掩的。和若斐的供词比起来,还是差些的。”

  “既如此,那便将內侍打发去暴室。这紫纤婀之事,先如此。今日司苑司的风波可查清了吗?”

  欣昭仪从容答道,“李宝林的內侍说若斐有大不敬之言,但若斐只认顶撞常采女之事。还好在场除了这二人,还有会南粤语的一名內侍,是陈宝林宫中的。”

  陈静慈眼睛忽的睁大,但还是端庄坐着。

  原来是如此才将她也带来了。苏绪暗道。

  “臣妾让这三人都道出所说所听。若斐的确只是顶撞了常采女。”

  圣上冷笑一声,“说了什么。”

  欣昭仪摇头叹道,“陛下,都是些乡野村妇辱骂之语。”

  “这有什么,叫她自己念出来吧。”

  若斐不欲让欣昭仪为难,便朗声开口,“你们这些常采女养的狗儿,和主子一样嘴巴碎,眼皮浅,拈轻怕重,爱占便宜,心思浅薄又狭隘,而且每次都要找个高处指摘别人。就算我只弄花草,但你们这样下作,宫里哪处不知道呢!”

  萧徽眼里流转过笑意,但很快掩盖过去,化作温柔的神态,一边缓缓站起身子,温声道,“陛下,您看若斐身上的伤这样重,除了进暴室挨得的两鞭子,其他的都是司苑司里被好几人堵着一起打的。哪还空的出手来,伤了臣妾和两位妹妹宫里的人呢。”

  徐袖云才起身道,“嫔妾虽然愚笨,不如昭仪姐姐和婕妤姐姐,但也问过了受伤的宫人。虽然人多手杂看不仔细,但却真不是若斐所伤。”

  苏绪也起身,看着圣上轻轻点了点头,“嫔妾宫中宫人也是如此说的。还请陛下明察。”

  圣上的目光落在苏绪身上,微微有点和煦,但口气仍然冷峻,“看来也不是什么胡言乱语。把李宝林和常采女涉事的宫人內侍统统打发到暴室询问,如果是真的搬弄是非,搅得宫里不安生,那就统统去掖庭舂米。李宝林和常采女住在一宫吧?那就封宫,好好学着规矩吧。”

  欣昭仪点了点头,“是。”

  “此女,”圣上指了指若斐,“先将养好身子。伤好之后仍然在司苑做事。本来有培育出紫纤婀的功劳,如今便抵了。日后好好侍弄花草,若再有功,另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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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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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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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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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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